黑石城的春夜,风寒刺骨。都督府书房内的烛火,却亮得灼人。
慕容烬指尖敲打着西羌舆图,目光锁死在“西大仓”的位置。墨九垂手立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信上的内容,确认了?”慕容烬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确认了。‘粮仓空虚,三日后子时,东南角巡防有隙’。”墨九复述着截获密信的内容,“送信的是个生面孔,在边境线被我们的人拦下,服毒自尽了。”
“死士。”慕容烬吐出两个字。能用得起死士传递消息的,绝非寻常势力。“西大仓内部查得如何?”
“守将张焕,是扎木苏提拔的老人,背景干净。三日后东南角的巡防队长叫王老五,好赌,最近手气不错,还了新债。”墨九言简意赅。
“好赌?”慕容烬眼神一凛,“查他赌资来源。还有,三日内所有接触过巡防安排文书的人,一个不漏。”
“是。”
慕容烬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敌人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吐着信子,他却连蛇头在哪里都摸不清。这种被动,让他胸腔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他不是神,无法预知所有阴谋。西羌这潭水,比他预想的更深。
“这封信,想办法让它‘漏’到野利荣兰手里。”他下令,声音带着冰碴,“西大仓外松内紧,我要看看,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明白。”墨九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慕容烬揉着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能凭借经验和这些零星的蛛丝马迹去拼凑,去反击。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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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轩内,司徒妍曦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梦里,她被剥去了郡主的华服,扔在冰冷的刑架上,慕容烬和林婉儿冷漠地看着她,而那个以弟弟性命要挟她的“贵人”,面目模糊,袖手旁观。
“不……”她捂住嘴,将惊呼压回喉咙。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赤脚下床,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哪还有半分皇室郡主的雍容。她颤抖着拿起那枚白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
活下去。为了弟弟,她必须活下去。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怯懦的、需要林婉儿“照顾”的柔嘉郡主。她跟着林婉儿学习处理简单的内务,听着她与手下女官讨论护渠队的冬衣发放,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应对各方请示。
林婉儿的冷静和能力,像一面镜子,照得她更加自惭形秽,也更加恐惧。她害怕被看穿,害怕这短暂的平静被打破。
“姐姐,”她曾状似无意地问起,“听闻……西大仓那边,最近好像守卫更严了些?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婉儿当时正核对账目,头也没抬,语气平淡:“例行加固防务罢了。郡主不必担心这些。”
那平静的语气,让她摸不透虚实。她只能将这点模糊的“观察”——慕容烬似乎格外关注粮草安全,用隐秘的笔法,藏进一幅即将送往京城的“花鸟图”里。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赌命。她不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信息有什么用,她只希望,能借此换取那不知名“贵人”的片刻仁慈,让她和弟弟能多一丝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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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边陲,一个简陋的牧民聚居点。
司徒睿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空酒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赫连钺的拒绝,断了他借北漠兵力翻盘的希望。如今他像丧家之犬,躲藏在这苦寒之地。
“王爷,喝点热水吧。”野利明珠端着一碗热水走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她身上的北漠服饰已经有些旧了,发髻也有些散乱,但看着司徒睿的眼神,依旧清澈而专注。
司徒睿瞥了她一眼,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这个女人,除了这张脸和那点可怜的真心,还有什么?西羌公主的名头,如今屁用没有!
但他不能撕破脸。他需要她,至少现在还需要她这层身份,或许还能联系上一些对慕容烬不满的西羌旧部。
他接过碗,勉强挤出一丝温和:“明珠,辛苦你了。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野利明珠连忙摇头:“不苦。能和王爷在一起,明珠心里是甜的。” 她顿了顿,犹豫着开口,“王爷,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办?”
司徒睿放下碗,握住她冰凉的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而真诚:“明珠,慕容烬势大,我们在西羌和北漠都难有立足之地。为今之计,只有盼着他……早日离开西羌,回京城去。”
野利明珠不解:“回京城?那不是更……”
“不,你不懂。”司徒睿打断她,眼神深邃,“京城才是更大的漩涡。那里有他的敌人,有想要他命的人。他若一直留在西羌,整合了羌骑,站稳了脚跟,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有他回了京城,陷入那些纷争,我们才能在西羌和北漠的夹缝里,找到喘息之机,徐图后计。” 他心中冷笑,只要慕容烬一走,西羌群龙无首,他司徒睿才有机会重新整合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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