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把屋里烘得暖融融的。许二爷盘腿坐在炕头,怀里搂着悦悦,黑布褂子上沾着点白天大扫除蹭的灰,却半点不影响他眉飞色舞的劲头。悦悦穿着件红棉袄,两个羊角辫上扎着绿绸子,随着她晃脑袋的动作轻轻甩着,小身子在许二爷怀里扭来扭去:“小舅公,讲笑话!讲笑话!”
“哎,讲!”许二爷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粗声粗气地开了头,“从前有座山——”
他拖长了调子,眼睛瞪得溜圆,手指还在炕桌上敲出“咚咚”的节奏。悦悦被他逗得咯咯笑,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呢?”
“山里有座庙——”许二爷继续拖调子,这次还加了个小动作,用粗糙的手指刮了下悦悦的小鼻子,“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和尚——”
悦悦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巴张成个“O”形:“老和尚讲故事吗?”
“讲!”许二爷重重点头,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嗓门更高了些,“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和尚——”
悦悦的小眉头慢慢皱起来,羊角辫也不晃了:“小舅公,你刚才讲过了。”
“哦?讲过了?”许二爷装模作样地挠挠头,黑脸上挤出困惑的表情,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那咱再讲一遍——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停!”悦悦伸出小胖手捂住他的嘴,小奶音带着点急,“小舅公,你咋总说这个?然后呢?老和尚讲啥了?”
许二爷掰开她的小手,在她手心里挠了挠,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然后啊——”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悦悦期待的眼神,突然又把那套话说了一遍,“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哎呀!”悦悦从他怀里挣出来,撅着小嘴爬到炕尾,背对着他不理人。红棉袄的后襟鼓囊囊的,像只气鼓鼓的小蛤蟆。“小舅公骗人!就会说这个!”
许二爷笑得直拍大腿,炕桌都被他震得“咯吱”响:“哈哈,被你发现了?”他挪到悦悦身边,伸手想去挠她的痒痒,却被她甩开了手。
“我不跟你玩了!”悦悦转过头,小脸鼓得圆圆的,眼角却偷偷瞟着他,嘴角还藏着点笑。两个羊角辫垂在肩头,绿绸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看着倒比刚才更俏皮了。
“别呀,咱换一个。”许二爷赶紧求饶,从怀里掏出颗水果糖,是白天赶集买的,他一直揣着没舍得吃,“给,甜的,小舅公给你讲个新的。”
悦悦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撅着嘴:“真的?不许再骗人了。”
“不骗了,不骗了。”许二爷把糖纸剥开,塞进她嘴里,看着她小腮帮子鼓鼓地嚼着,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说有只小鸭子,走路摇摇摆摆的,看见前面有个坑——”
他正讲着,许娇莲端着盆热水进来擦桌子,见这光景忍不住笑:“小爷,你又欺负孩子。”
“哪能啊!”许二爷赶紧辩解,“我这是教她练耐心呢!”
悦悦含着糖,含混不清地说:“娘,小舅公就会讲‘山和庙’,一点不好听。”她说着,还故意冲许二爷做了个鬼脸,两个羊角辫甩得更欢了。
许二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绿绸子都揉乱了:“等你长大了,小舅公给你讲煤窑里的事,那才叫惊险呢!”
“我不听煤窑,我要听小鸭子!”悦悦拽着他的胳膊晃,糖渣从嘴角掉出来,沾在红棉袄上,像颗小小的珍珠。
许娇莲看着他们闹,手里的抹布慢慢停了下来。灯光落在许二爷的黑脸上,映出他眼角的笑纹,也落在悦悦红扑扑的小脸上,映出她满足的小表情。灶膛里的火还在烧,锅里的肉香飘出来,混着水果糖的甜,像极了这寻常日子里的暖。
“快讲呀,小舅公!”悦悦的催促声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许二爷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讲小鸭子的故事,这次的调子温柔多了,像怕吓着怀里的小丫头。悦悦听得入了神,小脑袋渐渐靠在他怀里,羊角辫上的绿绸子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许娇莲擦完桌子,悄悄退了出去。她知道,这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山和庙”,哪里是骗小孩,分明是许二爷藏在粗嗓门里的疼惜——就像他总说“多攒点钱”,总说“我火力壮”,那些笨拙的、重复的话里,都是想让他们过得好的心意。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簌簌地落在窗台上。屋里的笑声、故事声、灶膛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支最安稳的曲子,慢慢淌进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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