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书恒在来连部的路上,心里揣着事,脚步不由得比平时快了些。
土路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发烫,热气一阵阵往上蒸。
他叫住走在前头的通讯员,问道:“连长找我什么事?”
通讯员是个年轻小伙,他挠了挠头:“听说,是你的家人来看你。”
家人?曾书恒一怔,脚步慢了下来。
他是遗腹子,母亲前些年也病故了,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亲人了。
哪里又冒出什么家人?他心里疑云重重,面子上却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到连部后,曾书恒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他推门而入,挺直腰板喊了一声“报告”。
目光迅速扫过室内,李连长坐在桌前,旁边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大的约莫三十多岁,国字脸,相貌端正,神情平和。
小的是一个很俊秀的半大少年,坐姿端正,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这两个人相貌不俗,他确信从来没有见过。
连长见曾书恒进来,指了指靠墙的空椅子。
“曾书恒同志,坐。”
接着转向那两位访客,“这位就是曾书恒同志。”
又对曾书恒说,“这两位同志从隔壁的林义县来,受你故人所托,专程来看望你。这是余国志同志,这是高洪歌小同志。”
林义县?故人所托?
曾书恒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他在记忆里仔细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与那个地方的人有交集。
他朝两人微微颔首,在椅子上坐下,背挺得笔直,目光沉寂。
余国志见状,连忙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封信。
他没有直接递给曾书恒,而是先将信封递给李连长。
李连长接过没有封口的信封,抽出信纸迅速扫了一眼,随即递给一旁的文书。
“简要记录一下。”
文书接过,在记录本上快速记下要点:来信人、访客身份、事由。
记录完毕,李连长才示意文书将信,交给一直沉默的曾书恒。
曾书恒接过信,展开,目光先落在落款处:“沈巍”
是自己原学校的同事。
沈巍不是下放到农村去了吗?
他心下暗自嘀咕。
他知道沈巍为人正直,是个热心肠,但这封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给自己、也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认真的读起信来。
信的内容很简洁。
沈教授先介绍了高洪歌的背景,强调他是革命军人后代,又提及他发明的“太阳能炉灶”曾受老人家点名表扬,并刊登在报纸上。
曾书恒抬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倒真有几分本事。
他低头继续读信。
沈教授接着说明来意:洪歌对飞机设计,特别是“鸭翼”气动布局有些独到想法,自己于此领域钻研不深,无法深入指导,故冒昧推荐他来向曾书恒请教。
信的末尾,沈教授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他让学生捎了些自家晒的干菜和一点肉酱,东西粗陋,权当是给孩子的学费,让他千万别嫌弃。
看完信,曾书恒再次抬眼,看向余国志和洪歌。
两人都目光热切地望着他,尤其是那少年,眼神清澈,充满期待。
这事,他自己可做不了主。
曾书恒眼神带着征询意味的看向李连长。
李连长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脸上露出笑容,语气肯定地说:
“高洪歌小同志是我老部队首长的孩子,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根正苗红,背景我们清楚。
余国志同志是林义县胜利煤矿工人出身的干部,三代贫农,也是军属,政治上绝对可靠。”
听到连长这番明确的表态,曾书恒暗自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政治背景没有问题,这是眼下最要紧的前提。
但是,学问上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转向洪歌,神情中带着科技工作者特有的严肃和直接:
“空气动力学是建立在多门学科基础上的,想弄明白,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大学物理,这些基础必须扎扎实实。”
洪歌听后,认真地点点头|。
他转身从随身的军用书包里,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纸张,双手递给曾书恒。
那是沈教授为他准备的一系列基础学科试卷,每张试卷后面都附着详细的成绩单。
曾书恒接到手里,起初只是随意地翻看着。
但翻了几页后,他翻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试卷上的字迹工整清晰,解题步骤详尽,逻辑严密,尤其是数学和物理部分,一些难题的解法不仅正确,更透着一股灵巧的思路。
当他看到一道关于非线性电路分析与设计的题目,看到那份简洁而精妙的解答时。
眼睛一亮,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纸面,脱口而出:“这个等效模型构建得……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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