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超见姚小琴走了,和父亲回到公租的房子。
那是一间位于镇子西头的平房,青砖老苔,老式的雕花木窗。
进屋后,韩瘸子先是往外边看了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将房门关紧。
“最近矿上怎么样?”韩瘸子在方桌旁坐下,压低声音问道。
韩超没有立刻回答父亲的问话。
他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茶叶,这是从冯瞎子那里带回来的茉莉花茶,给父亲和自己各泡了一杯。
热水冲下去,淡雅的茉莉香在屋子里漫开。
他双手捧着搪瓷缸子抿了一口茶,才开口:
“矿上能有什么事?还是老样子,下井、出煤、学习。就是我们余副大队长突然请假回家了,说是家里有事。”
“余国志?就是运动初期,你想搞掉,但没搞成功的那个泥腿子?”
韩瘸子眯起眼睛,他记得这个人,也记得那时儿子事败后的惶恐。
当时还是他出的主意,想借运动的风把余国志掀下去,好让儿子趁机上位。
只是他们选错了人,那姓余的居然有一个当将军的三叔,根子比他们想的硬,差点把他们自己搞进去。
“就是他。”韩超又啜了口热茶,
“我进矿上也有七、八年了,从没见他请过一次假,这次走得急,连工作都是匆匆交代的。这里头怕是有什么问题。”
“一个泥腿子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他那个当将军的三叔又回来了?”韩瘸子嗤笑一声。
随即正色道,“就算是回来,咱们也当看不见。这样的人,上过战场,杀过人,警惕性高得吓人,身边又常跟着警卫员。刺杀?这种要命的任务咱们可不做。”
他说得斩钉截铁,他想让儿子攒点资本,日后两人可以远走高飞,可不是让儿子去送死。
“我知道,爹,你放心。只是余国志不仅有个当将军的叔叔,”
韩超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
“他还养着一个叫洪歌的高干家庭的孩子。余家屯大队出了名的太阳能炉灶,听说就是这孩子捣鼓出来的,连全国的报纸都登了。”
韩瘸子精神一抖擞:“刺杀一个孩子?这……难度是不大,可弄死个小娃,制造的社会效应有限,怕领不上什么好奖金。”
他心里盘算着,浑浊的眼珠在昏暗光线下快速转动。
“这孩子是个小发明家,名声都传到省里了。”
韩超放下茶缸,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的点了几下,
“我倒是觉得……绑架比刺杀有用。活的,尤其是他要是真能搞成名堂,活的比死的强,更能换出点实在的东西……”
韩超原本想着在煤矿搞事,制造点矿难,破坏生产,既完成任务又能搅乱局面。
此刻听他父亲提刺杀洪歌,他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绑架一个远近闻名的小发明家,这活儿似乎更“轻巧”,风险还小。
韩瘸子寻思了片刻,他抬起头,眼里露出精光:“往上递个消息,询问一下。”
他也觉得绑个孩子,比在几百米深的井下搞矿难,更容易脱身,“等上头来了指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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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后,冯瞎子气得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碗哐当一跳,
“韩瘸子那个老狐狸,想拿一个小孩子来搪塞我,真当我是好糊弄的?”
他在屋子里,背着手转了几圈,踩得旧地板吱呀作响,胸腔里那股火却越烧越旺。
他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胸中的怒火。
这几年手下确实没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也没能搞出像样的社会动静。
上面已经隐约透出不满,若再没有像样的成绩传回去,别说奖金,恐怕连基本的活动经费都要大打折扣。
眼下手里最有价值的就是韩氏父子这两张牌了,必须哄好用好,还不能轻易得罪。
心态平复后,他研墨铺纸,给韩氏父子回了信息:目标依旧是胜利煤矿,耐心潜伏,等待时机,切莫节外生枝。
写完,他又从床下的小保险箱里摸出五百块钱,仔细封好,一并捎了过去。
韩瘸子收到回信和那叠厚厚的钞票,指头在嘴边沾了点唾沫,一张张数得眉开眼笑。
只要钱到位,潜伏多久都行,他本来也不想去冒那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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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屯里,洪歌还不知道,他曾被特务列成绑架目标。
此刻,他正在调试“恒温孵化器”。
他精准地将工厂发过来的零件,一一组装起来,大丫在一旁给他打着下手。
孵化器的金属框架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角落里堆着还未拆封的温控元件。
“扳手,递给我。”
大丫赶紧从工具箱里找出扳手,小心地递到他手里。
“梅花起子。”
大丫又将梅花起子递给他,眼睛却不时瞟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突然他停住了,皱着眉头仔细比量着连接处的缝隙,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丫疑惑地问他,手里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零件的规格大了一点,卡不进去。”洪歌用指尖敲了敲那处凸起,“差得不多,就半毫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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