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日月无光。
魔神归来的气息如跗骨之蛆,席卷三界。黑雾从九幽深渊蒸腾而上,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河水凝结成墨色寒冰,城池在震颤中崩塌,砖石碎砾间满是百姓的哀嚎。
逃亡的人群如同丧家之犬,老人倒在泥泞中无人搀扶,孩童的哭声被狂风吞噬,母亲紧紧抱着孩子,眼神里是极致的绝望与麻木——那是比死亡更刺骨的恐惧,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明都被这黑暗彻底吞噬。
黎苏苏站在断壁残垣之上,手中的配剑嗡嗡作响,剑身上瑶光当年亲手刻下的护符隐隐发烫。她看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曾几何时,这世间的苦难与她无关,她只愿独善其身,可如今,那些在市井中讨价还价的烟火气、暴雨中难民的瑟缩、孩童纯真的笑脸,竟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她骨子里的暴戾与好战被彻底点燃,可与此同时,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重压在心头——那是对苍生的牵挂,是对这片终于让她有了归属感的天地的不舍。
“天命之子……”她低声呢喃,指尖攥得发白。过往的欺凌、孤苦的岁月、瑶光的温情、市井的烟火,所有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决绝的力量。她握紧剑柄,眼底寒光乍现,“既然躲不开,便战。”
狂风骤起,一道金芒划破黑雾。腾蛇族天昊踏云而来,银发白袍,眉眼间带着上古神只的威严,手中托着一把古朴的七弦琴,琴身刻满繁复的云纹,隐隐有流光转动——正是腾蛇先祖随女娲征战时的上古神兵,九玄琴。
他落在黎苏苏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瞬间卸下了所有威严,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慈爱与怀念,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终于寻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黎苏苏心头猛地一颤,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像是雏鸟归巢般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想要扑进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寻求一份久违的庇护。
“你是谁?”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天昊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停住,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等你打败魔神,你就会知道。”他将九玄琴递到她手中,“此琴认主,唯有真正的天命之人,方能奏响它的力量。”
黎苏苏接过九玄琴,琴身微凉,却仿佛与她血脉相连,可无论她如何拨动琴弦,都只发出沉闷的死寂,没有半分声响。她蹙眉,正欲追问,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瑶光一身青衣早已化作烈焰般的红袍,额间浮现出金色的神纹,周身萦绕着上古神只的威压——那是旱神女魃的真身。
她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却多了几分坚定与期许,走上前拍了拍黎苏苏的肩膀:“苏苏,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相信自己,你远比想象中更加强大。”
黎苏苏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师姐,心中疑窦丛生,可战况已不容她多想。她背起九玄琴,握紧配剑,转身跃入战场。
魔神的力量远超想象,黑炎所过之处,连神魂都能焚烧殆尽。黎苏苏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善战天赋,与魔神周旋,剑法狠辣精准,却始终难以伤及对方根本。一次次交锋,一次次惨败,她浑身是伤,鲜血浸透了衣袍,配剑的剑刃也出现了裂痕。
她瘫倒在废墟之中,看着魔神肆虐的身影,听着百姓的惨叫,心中涌起强烈的挫败感。九玄琴依旧沉寂,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奏响一丝一毫的音波。“我不是天命之子……”她喃喃自语,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我救不了天下,救不了任何人……”
就在此时,魔神察觉到她的虚弱,凝聚起无边黑炎,化作一道巨大的利爪,朝着她狠狠抓来。那力量足以将她挫骨扬灰,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黎苏苏下意识地将身边一个幸存的孩童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迎向那致命一击。
剧痛传来,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碎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可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她胸前的泥娃娃附身符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与配剑上的护符遥相呼应。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出,驱散了刺骨的疼痛,她仿佛感受到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背上的九玄琴突然挣脱束缚,悬浮在半空中,琴身流光暴涨,七根琴弦自动震颤起来。
黎苏苏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落在琴弦之上,这一次,不再是死寂——清越激昂的琴音破空而出,如惊雷滚地,如万马奔腾,带着上古神兵的神威,朝着魔神席卷而去。
她的身体发出璀璨的白光,与九玄琴融为一体,琴音化作锋利的剑、坚固的盾,时而凌厉如修罗索命,时而温柔如春风化雨。
黎苏苏感觉自己的意识与琴音相连,与天地相通,过往的迷茫、痛苦、不甘,都化作了琴音中的力量。她不再是那个游离尘世的孤女,不再是质疑天命的失败者,她是黎苏苏,是此刻执掌乾坤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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