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冬天向来冷得刺骨,可今天春秋馆里却热得让人窒息。
暖气开得过足,混着记者们身上的汗味和闪光灯的焦糊味,像一口闷了太久的锅。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两点整,指针跳动的咔哒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金大中走上台时,脚步比往常慢了半拍。
他今天没穿惯常的深蓝色西装,而是选了一套极暗的炭灰色,领带是李姬镐早上亲手系的,颜色像1971年伦敦那场绑架案后,他在病床上醒来时看见的第一缕晨光。
老人站在发言台前,手指在讲稿上摩挲了很久,却始终没翻开第一页。
台下第一排,李俊熙抱着李恩主坐在正中央。
小丫头今天被八个妈妈轮番折腾过,白色小呢子大衣,领口别着李氏家徽的迷你胸针,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揪揪上还别着粉色蝴蝶结。
她把脸埋在俊熙的西装领子里,只露出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台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各位国民,各位记者朋友……”金大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
记者席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那句“继续连任”或者“因健康原因”。
可老人却抬眼,目光掠过全场,最后落在李俊熙和李恩主身上,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长辈的顽皮,也有彻底放下的轻松。
“我决定,在明年二月二十五日新总统就职典礼那天,提前卸任。”
轰。
春秋馆像被一颗无声的炸弹炸开。
闪光灯疯狂到连成一片白光,记者们几乎是跳起来举着录音笔,问题像机关枪一样往外蹿。
金大中抬手,示意安静。
他等了足足十五秒,等到全场重新归于死寂,才继续说:“很多人会问,为什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个国家已经有人能接好我的班了。”
“比我年轻,比我更有力,也比我……更敢把韩国带到一个我们这一代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台下开始有人抽泣,是《韩民族日报》的金永哲,五十岁的老记者,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却死死举着录音笔。
金大中第一次直指李俊熙,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过去两年,我们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不是靠我一个人,也不是靠政府,而是靠无数普通韩国人,靠那些在寒冬里举着荧光棒唱歌的孩子,靠那些把工资捐出来守护练习生的粉丝,靠那些在工厂里加班到凌晨的工人……”
“更靠一个年轻人。”
“他用两年时间,把韩国从‘亚洲四小龙的病龙’,变成了‘亚洲真正能抬头呼吸的龙’。”
“我本来以为,我得再干五年,把烂摊子收拾干净,再把位子交给下一代。可现在,我发现我再赖在椅子上,反而成了阻碍。”
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把几十年的重量一次性吐出来。
“有人会说,这是在搞个人独裁,是在把国家交给财阀。”
老人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却让全场都听见了。
“三十年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另一个人。”
“那个人姓朴,叫朴正熙。”
“他用枪杆子把国家从废墟里拽起来,用铁腕把韩国变成汉江奇迹。那时候,国民骂他是独裁者,可也正是他,让我们第一次敢在日本人面前挺直腰杆。”
“今天,这个年轻人没有用枪,他用的是歌曲、用的是专利、用的是让全世界都害怕的5G和光刻机。”
“他比朴正熙走得更远,因为他不需要坦克,也不需要戒严令,他就让美国人低头,让日本人闭嘴,让三星和现代乖乖把股权捧到他面前。”
“如果这也叫独裁,那我愿意做第一个为这种‘独裁’鼓掌的人。”
全场死寂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直接站起身鼓掌,掌声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金大中等掌声停下,最后一次看向李俊熙,声音轻得像叹息:“俊熙啊,剩下的路,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别让我失望。”说完,他朝李俊熙微微鞠了一躬,不是总统对财阀的礼节,而是长辈对晚辈的托付,甚至带了一点老一辈对新时代的敬畏。
李俊熙抱着李恩主站了起来,单手扶着女儿,向金大中回了一个更深的躬。
李恩主被这气氛感染,小手学着爸爸的样子,也朝台上的老爷爷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喊了一句:“爷爷再见~!”
全场笑声混着哭声,乱成一团。
金大中笑着走下台,经过李俊熙身边时,突然停下,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恩主。”
“恩主……”金大中重复了一遍,眼眶彻底红了,“好名字。”
“她长大的时候,这个国家应该已经不需要再低头了。”他拍了拍李俊熙的肩膀,像把一副看不见的担子,轻轻放在了年轻人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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