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脚尖的微动,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陈默早已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却足以颠覆一切的涟漪。他紧闭着眼,等待着那最终判决的脚步声响起,等待着那扇门再次被决绝地甩上,将他和他的世界彻底锁死在无尽的黑暗里。
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她独特气息的温暖,在缓缓靠近。
陈默僵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这细微的动静会惊扰了这可能是他幻觉中的景象。
然后,他感觉到一抹极其柔软、带着微微凉意和一丝颤抖的触感,轻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他干裂的嘴唇上。
那个吻,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像清晨荷叶上停留片刻便滚落的露珠,像冬夜窗上瞬息融化的雪花。
却带着足以摧毁他所有心防的力量。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在昏暗中因震惊而收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晴雪。她微微踮着脚尖,脸上之前的冰冷和愤怒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泪光、愧疚和某种下定决心的柔和。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像被雨水洗过的星空,清晰地映照出他呆滞而狼狈的脸。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却像最柔软的羽毛,搔刮着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陈默……对不起。”
她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是我错怪你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我只看到了你的现在,只揪着那些……那些事情不放。我却忘了……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离开的,忘了你那三年……是怎么过的。”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的卫衣,带来一种灼烫的触感。
“我不该……不该只听爸爸查到的那些,就跑来质问你,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你为了我……亲手推开她们,承受了那么多……我却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陈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只有胸腔里那颗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心脏,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他看着她的眼泪,听着她哽咽的道歉,感受着她指尖那微凉的触碰和唇上尚未消散的、幻觉般的柔软……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像是一场他在极度绝望中,大脑自行编织出来的、用以自欺欺人的美梦。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我不走了。”苏晴雪打断他,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放下踮起的脚尖,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陈默,我不走了。除非……除非你赶我走。”
她的目光直直地撞入他空洞的眼底,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清晰无比的决心。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有我的不告而别,有你这三年的空白,有我爸爸的阻挠……还有很多很多,需要我们去面对,去解决。”她的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试图拂去那些泪痕和疲惫,“但是,我不想再因为误会和骄傲,错过第二次了。”
“对不起,是我来得太晚,又太急躁……”她重复着道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懊悔和心疼,“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陈默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泛红的鼻尖,感受着她捧着自己脸颊的、带着微微凉意却仿佛能点燃他血液的双手……
冰封的心湖,在那一个轻吻和这一句句道歉与承诺中,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一股汹涌的、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最深处奔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和绝望的壁垒。
他没有说话。
只是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手臂箍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不是幻觉,她的承诺不是梦呓。
苏晴雪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她没有挣扎,反而也用力地回抱住他精瘦而颤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淡淡皂角香和泪痕咸湿气息的颈窝。
两人就在这空旷的、一片狼藉的客厅门口,紧紧地相拥着。像是两个在暴风雨中失散已久、终于重新找到彼此的漂流者,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对方,汲取着那失而复得的温暖和确认。
窗外,漆黑的夜幕边缘,悄然透出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的微光。
长夜,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紧紧相拥的两人都知道,黎明到来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未必是坦途。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选择了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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