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墨昭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准时醒来。这并非习惯,而是身体深处那股新生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内息,如同精准的生物钟,在天地阳气初生之际,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悄然起身,动作轻缓如猫,不惊动身旁酣睡的王婶。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她尝试着引导那丝暖流。这并非她前世所知的任何一门内功心法,更像是这具身体原主修炼的某种本源之力,温和、绵长,带着勃勃生机,尤其擅长滋养修复。几日下来,额角的伤口已开始结痂,肋间的刺痛明显减轻,左腿的肿胀也消褪不少,甚至能轻微着力。这恢复速度,远超寻常。
透过木窗的缝隙,她能看到对面西厢房的门也总在相近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打开。阿夜拄着棍,步履蹒跚地挪到院中角落,面对东方将明未明的天际,静静地站立。他并非练功,只是站着,背影在熹微晨光中显得异常孤寂。有时他会极轻地咳嗽,肩膀微微耸动,随即又强行压下,仿佛连咳嗽都会消耗他本就稀缺的元气。墨昭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在清晨会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直到阳光完全升起,那青色才会缓缓褪去。
“阴寒之毒,遇夜与晨则盛。” 墨昭在心中冷静地判断。这毒性之古怪阴损,远超她前世见过的任何毒素。下毒之人,心思歹毒,是要让他日日承受蚀骨之痛,缓慢耗尽生命。
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墨昭的活动范围逐渐扩大,从床边挪到门口,偶尔能帮着王婶摘摘菜、递递东西。她刻意放慢了动作,显得依旧虚弱,但观察却从未停止。
她注意到阿夜劈柴时,右手手腕翻转发力的角度极其刁钻精准,一斧下去,木柴应声而开,断面光滑,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病弱青年能达到的控制力。他削制木器时,那把小刀在他指间翻飞,灵活得不可思议,雕刻出的纹路初看粗糙,细看却隐隐透着某种规律。
一次,王婶不小心将一盆水泼在地上,水花溅向阿夜。在那一瞬间,墨昭清晰地看到阿夜持棍的右手手背肌肉猛然绷紧,脚尖有微不可察的内扣趋势,那是一个标准的、近乎本能的防御起手式!虽然这动作被他下一刻剧烈的咳嗽和踉跄掩饰了过去,但却逃不过墨昭的眼睛。
“阿夜哥,你这腿伤……是旧疾?”一日午后,墨昭靠在门框上,看着坐在石墩上打磨一根新拐杖的阿夜,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好奇。
阿夜打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声音平淡无波:“嗯,陈年旧伤,惯了。”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拒绝深谈的意味却很明显。
“我……我好像记得一些零星的草药方子,”墨昭继续试探,眼神带着几分失忆者的迷茫,“或许……有什么法子能缓解疼痛?”
阿夜终于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多谢好意。郎中都束手无策,不必费心了。” 他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木棍,结束谈话的意图不言而喻。
墨昭不再追问。她清楚,信任的建立非一日之功。这个男人像一只受伤的孤狼,警惕性极高。
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王大河进山两日未归,王婶心急如焚,决定去邻村找相熟的猎户打听消息。临走前千叮万嘱,让墨昭和阿夜互相照应。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阿夜旧疾发作得比往日更凶。他靠在院墙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密集的冷汗,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关紧咬,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那条左腿僵硬得像根木头,连轻微的移动都让他倒抽冷气。
墨昭倒了一碗温水,走过去。“阿夜哥,喝点水吧。”
阿夜紧闭着眼,没有反应,呼吸急促而浅弱。
墨昭蹲下身,目光落在他紧握拐杖、指节泛白的手上,以及那条微微痉挛的左腿。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阿夜哥,得罪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向阿夜左腿膝盖上方三寸的一个穴位——足三里!这是一个常见的强健穴位,但若力道、角度稍有偏差,亦可致人剧痛甚至暂时麻痹!
指尖即将触碰到裤管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看似意识模糊的阿夜,眼睛猛地睁开!那眼中再无平日的疲惫淡漠,而是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沉睡的猛虎骤然惊醒!他的右手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五指如铁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墨昭的手腕!力量之大,让她瞬间感觉腕骨欲裂!
“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与平日那个病弱的“阿夜”判若两人!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炸开!
墨昭心中剧震,手腕处传来的力量让她毫不怀疑,若她真有恶意,这只手瞬间就会被废掉!但她脸上却毫无惧色,目光清澈而坦然地迎上他骇人的视线,声音依旧平稳:“阿夜哥,你腿疾发作,气血淤滞于阴跷脉。足三里配合阴陵泉,可暂通经络,缓解痉挛。你若不信,可自行感受,我指尖力道,是向斜上三分,而非直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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