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湮灭一切的光,终于缓缓散去。
星辰源眼之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原本浩瀚磅礴的星辉之湖,此刻明显黯淡了许多,湖面下降了尺许,仿佛被抽走了大量本源。湖心那脉动的纯白光柱,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如之前那般耀眼夺目,光芒中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虚弱。
而在光柱原本的核心位置,星衍阁主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和、纯净,不含丝毫杂质的银色光团,约有拳头大小,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出温暖、悲悯而又坚定的意念。光团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微缩的、与星衍面容相似的虚影,对着云疏的方向,微微颔首,最终化作点点流萤般的星辉,彻底融入下方的星辉之湖,与这片他守护终生、最终也与之同寂的源眼,合为一体。
他燃尽了最后一丝残魂与意志,以自身为祭品,配合太初星髓的力量,将那缠绕源眼核心的深渊侵蚀,连同他被污染的躯壳,一同净化、归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遗物,只有这一场无声的牺牲,和这片得以保全的星辰源眼,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与抉择。
“阁主……”墨千机挣扎着站起身,对着那光团消散的方向,深深一躬。这位曾经质疑、愤怒的机关大师,此刻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敬意与复杂难言的哀伤。
月无漪 blind 杖轻点地面,空茫的眼眸低垂,轻声道:“他的因果……已归于星辰,不再受深渊侵扰。他得到了……安宁。”
石破岳捂着胸口,从岩壁中挣脱出来,看着那片重归纯净的星湖,咧了咧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一叹,抱拳一礼。
红苓静静走到云疏身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无声地伸出手,一缕温润的琉璃净火渡入他体内,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
云疏悬浮在半空,太初星髓已回归气海,光芒同样黯淡,显然消耗巨大。他望着星衍消失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有对这位前辈牺牲的震撼与悲痛,有对深渊之力诡异难缠的凛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上心头。
星衍将净化源眼、乃至可能延续星陨阁道统的希望,寄托给了他。这份因果,他必须接下。
他缓缓降落,落在湖畔,感受着源眼虽然虚弱却重归纯净的脉动,深吸一口气,对着源眼中心,沉声道:“星衍阁主,安心去吧。此间星辰,由我暂护。他日若有机缘,必使星火不灭,传承有继。”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语,星辉之湖微微荡漾,泛起一圈温柔的涟漪。
短暂的沉默与调息后,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云疏,你的伤势如何?”墨千机关切地问,他注意到云疏的气息虽然稳定在灵罡境后期,但内里颇为虚浮,显然是透支过度。
“无妨,根基未损,只是消耗太大,需要时间恢复。”云疏摇头,目光扫过众人。石破岳外伤骇人,但体魄强健,在源眼环境下恢复最快;墨千机和月无漪主要是精神与灵觉受损,需要静养;红苓消耗也不小,但状态相对最好。
“此地不宜久留。”月无漪提醒道,“源眼爆发如此大的动静,外面的深渊爪牙恐怕已被惊动。而且……我隐约感觉到,一股更庞大、更遥远的恶意,似乎被刚才的净化之力所触动,正将目光投向此地。”
她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凛。星衍阁主只是被侵蚀者,真正的幕后黑手,那所谓的“深渊”,还潜藏在暗处。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云疏当机立断,“星辰源眼暂时安全,但我们也无力继续守护。当务之急,是带着墨渊长老他们离开,找到安全之地,从长计议。”
他看向墨千机之前拼死保护下来的那个光茧,里面封印着墨渊长老等人的一丝生机。
墨千机点头:“光茧暂时稳定,但需要尽快寻找蕴含生机的宝地或精通医道的高手进行温养救治。”
“从哪里走?”石破岳看向他们来时的通道,那里已经被彻底封死,而且外面情况不明。
云疏闭目,神念与尚存感应的太初星髓沟通,借助其与星辰源眼的微弱联系,感知着这片山脉的地脉走向。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洞窟另一侧,一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
“源眼之力与此地山脉同源,刚才的爆发,似乎……松动了一条古老的废弃地脉通道。”他走到岩壁前,手掌按上去,体内残存的星力缓缓注入。
岩壁之上,一道道微不可察的银色纹路亮起,最终勾勒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的光门。光门之后,是深邃未知的黑暗,散发着潮湿与古老的气息。
“这条通道不知通向何处,但应是远离悬星山脉的方向。”云疏看向同伴,“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没有人犹豫。
石破岳率先扛起光茧,大步走向光门:“管他通向哪儿,总比留在这儿等死强!”
墨千机和月无漪紧随其后。
红苓看向云疏,轻声道:“我断后。”
云疏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沉寂下来的星辰源眼,将星衍阁主的牺牲、星陨阁的悲壮深深印入心底,毅然转身,踏入了光门。
光门在五人进入后,闪烁了几下,悄然隐没,岩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那黯淡了许多的星辰源眼,依旧在寂静的山腹中缓缓旋转,默默地滋养着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等待着或许有一天,星火重燃。
而踏上传送通道的云疏五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散发着强大深渊气息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星辰源眼的洞窟之中。为首一人,笼罩在浓郁的黑雾里,看着明显被净化过的源眼,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太初的气息……还有星衍那老家伙最后的力量……有意思。”
“追。他们跑不远。”
“天命之网,已现裂痕。找到他们,夺取太初星髓,弥补漏洞。”
黑影消散,洞窟重归死寂。
未知的前路上,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云疏他们所肩负的,已不仅仅是个人的逆命,更牵涉到了这片天地,与那无形“天命”及具象“深渊”的终极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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