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明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得清清楚楚,不能有半点含糊。
“娘娘,万万不可!”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草民必须再次强调,此法是‘防’,不是‘治’!”
“它只能用于从未得过天花的健康之人。”
“在他们身体里建立一道屏障,从而让他们未来免受天花之苦。”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残酷的那个可能性。
“若是已经染上了天花,那再去接种牛痘,两种病气交攻,只会让病情急剧恶化。”
“那样的结果,不是治病,而是催命。”
“只会……加速死亡。”
最后四个字,陈光明说得极轻,却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心上。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而是一面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坚盾。
它救不了已经倒下的人。
但它可以保护那些还站着的人,永远不要倒下。
“重八,你听明白了吗?”
马皇后转过身,看着依旧有些懵的朱元璋,耐心地解释道。
“陈先生的意思是,这个法子,不是给已经生病的人用的。”
“是给像咱们标儿,像棣儿,像所有还没生病的好孩子用的。”
“只要用了这个法子,他们以后,就永远都不会再得天花了!”
“雄英的悲剧,就不会在别的孩子身上重演了!”
经过马皇后这么一翻译,朱元璋总算是彻底转过这个弯来了。
他怔怔地看着陈光明,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们。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治病,是防病。
一股巨大的尴尬和后怕涌上心头。
他刚才,差点就把能保住自己子孙后代性命的大功臣,给下令砍了。
可皇帝是不能认错的。
朱元璋老脸一红,强行嘴硬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清楚!”
“害咱白担心一场!”
陈光明心里疯狂吐槽:我这不是正在说嘛!是你自己太激动,没给我机会说清楚啊我的皇上!
嘴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
“陛下,此事关乎无数人的性命,更是前无古人之事,草民不敢有丝毫的夸大和隐瞒。”
“大明疆域辽阔,各地的牛种,水土,气候皆不相同。”
“草民也不清楚,这牛痘是否存在,是否如草民所知的那般有效。”
“甚至,天花本身,也可能发生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在没有经过反复验证,确保万无一失,草民不敢打包票,更不敢拿皇室子孙的安危去冒险。”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将自己的谨慎与对风险的考量,都摆在了明面上。
朱元璋听完,脸色才缓和下来。
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但办起正事来,倒还算稳重。
马皇后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如何实现这件事上。
她看向朱标,问道。
“标儿,既然陈先生已经把法子说得如此清楚。”
“那这牛痘,要如何去寻?又如何验证其效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太子朱标的身上。
朱标迎着母亲和父亲的目光,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光明,见对方朝他投来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朱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回道。
“回母后,父皇。”
“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在普通百姓身上轻率尝试。”
“儿臣与陈先生已经商议过了。”
他微微一顿,说出那个冷酷而又唯一可行的方案。
“儿臣打算,先从诏狱之中,挑选一些罪无可赦的死囚,来进行试验。”
诏狱。
死囚。
马皇后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却被朱标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只听朱标条理清晰,声音沉稳地继续说道。
“父皇,母后,儿臣以为,可从诏狱中挑选一千名死囚。”
“将他们分为十组,每组百人。”
“第一步,先为他们种上牛痘,而后隔离观察七日,记录其身体变化。”
“七日之后,若有人存活,便进入第二步。”
“让这些存活者,与天花病人共处一室,再观察三日。”
“若是三日后,他们依然安然无恙,便可证明,陈先生的牛痘之法,确实有效!”
一番话,逻辑缜密,步骤清晰,将一个残酷的人体试验,说得如同沙盘推演一般井井有条。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粗粝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好!”
“不愧是咱的儿子!”
“就该这么办!这些囚犯反正都是要死的,废物利用,也算是他们为大明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然而马皇后却听得心惊肉跳,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褪去,嘴唇微微颤抖。
“标儿,这……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用活人来试药,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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