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传到沈府时,距离沈玉琼进宫陪伴德妃,恰好过去了三天。
这三日,对于德妃宫中而言,是观察与考量的三日;对于大皇子轩辕昊而言,是心意愈发坚定、频频前往母妃宫中“偶遇”或“请安”的三日;对于沈玉琼而言,则是屏息凝神、谨言慎行,将十数年所学所知发挥到极致的三日。
德妃冷眼瞧着,不得不承认,这个沈家庶女,确有动人之处。容貌清丽倒在其次,难得的是那份沉稳从容的气度,既无庶女常见的怯懦卑微,也无骤然得见天家富贵的失态张狂。言谈间知书达理,进退有据,对诗词书画也有不俗见解,更兼一手出色的女红。看着儿子眼中日渐明亮的光彩,听着他言辞间对沈姑娘品性的赞不绝口,德妃心中那点因庶出身份而产生的芥蒂,终究在儿子的痴心与沈玉琼本人无可挑剔的表现面前,慢慢消融了。
第四日,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伴随着宫中天使尖细悠长的唱喏,打破了沈府惯常的平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侍郎沈文渊之女沈玉琼,性秉温婉,质赋柔嘉,淑慧敏达……特赐予大皇子轩辕昊为侧妃,择吉于下月初八完婚。钦此——”
圣旨念罢,沈府正厅内,跪了满地的人。沈文渊恭谨领旨谢恩,起身时,素来严肃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与复杂。皇子的侧妃,虽是妾室,却也是上了玉牒、有品级的贵妾,且是圣旨亲赐,荣耀非凡。这对于一个三品侍郎府而言,无疑是天大的体面,尤其是在子嗣不丰、女儿众多的情况下。
然而,这份“体面”与“荣耀”之下,各人心思却是迥异。
王氏站在沈文渊身侧,脸上挂着得体的、与有荣焉的笑容,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又是二房!那个赵婉如生的女儿,竟然攀上了大皇子!纵然是侧妃,那也是皇子的女人,她心中的不甘与嫉恨如同毒藤疯长,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盘算着这婚事该如何操办——既要显得沈府重视,又不能真让那庶女风光太过,更不能动用太多公中银钱,贴补了那起子贱人。
赵姨娘领着玉璇、玉琪、玉瑶跪在后面,听着那清晰无比的“沈玉琼”三字,只觉一阵眩晕,随即是汹涌而至的狂喜、担忧与不舍。她的琼儿,她的长女,竟真有这般造化?可那是皇家,是深不见底的王府后院……喜悦的泪与担忧的泪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视线。沈玉璇和沈玉琪亦是又惊又喜,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沈玉瑶则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深沉的思量——四姐的路,从这一刻起,注定与她们不同了。侧妃,看似尊荣,其中艰险,唯有身处其中方能体会。
最受震动的,莫过于其他几位小姐。三小姐沈玉珊,在听到“大皇子侧妃”几个字时,娇艳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心心念念的是太子轩辕宸,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可如今,她看不起的庶出大姐,竟然先她一步,即将成为皇子的女人!虽只是侧妃,却也一步踏入了天家门槛!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失态。只能在心中疯狂嘶喊:等着吧!我沈玉珊要嫁,就嫁最尊贵的太子!将来,定要将你们统统踩在脚下!
四姨娘李氏所出的沈玉玥,和三姨娘冯氏的女儿们也都是心思各异。
圣旨一下,沈府这台沉寂已久的机器,骤然开始为这门突如其来的皇室姻亲高速运转起来。下月初八完婚,时间可谓紧迫。
王氏作为主母,自然是操办婚事的不二人选。她打起精神,里外张罗,指挥下人打扫院落、准备宴席、发出请帖,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漏,俨然一副为庶女婚事尽心竭力的贤惠主母模样。
然而,到了筹备嫁妆这一最核心、也最体现家族态度与女子底气的环节,王氏的本性便显露无疑。
她命人拟定的嫁妆单子,很快便传了出来:四抬上好的黄花梨木家具,但已是陈旧式样,六箱四季衣裳布匹,也多是些颜色老气或过时的料子,两匣金银首饰分量轻薄,款式寻常。这完全是按照府中庶女出嫁的最低标准,甚至还有些克扣,若放在寻常官宦人家嫁庶女或许勉强说得过去,可这是嫁给皇子,还是圣旨赐婚!
消息传到赵姨娘耳中,她正与三个女儿在为沈玉琼赶制贴身衣物。看着手中为女儿精心绣制的并蒂莲鸳鸯戏水图案,再听到那寒酸到近乎羞辱的嫁妆单子,赵姨娘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浑身都气得发抖。
这么多年了,她忍气吞声,谨小慎微,凡事退让,只求能在这深宅大院中护着几个女儿平安长大。可她的退让换来了什么?是月例的克扣,是衣食的窘迫,是女儿们被人轻贱!如今,她最懂事、最让她心疼的长女,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缘,王氏竟还想用这般手段作践!这不仅仅是亏待玉琼,这更是打她赵婉如的脸,是丝毫不顾及沈府的颜面,甚至……是藐视皇家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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