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纸洒在被褥上，暖洋洋的。
胸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丹田的灵力也平稳了许多，像湍急的河流终于汇入平静的湖泊。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刚离开床板，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叶惊秋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躺着别动。”叶惊秋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碗底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她俯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微凉，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还有点低烧，把药喝了。”
莫子祁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有些局促，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被角。
“师尊。”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谢她在广场上的维护？还是谢她救了自己？话到嘴边，只剩下含糊的气音。
叶惊秋拿起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手腕轻轻晃了晃，又低头吹了吹，才递到他嘴边：“先喝药。这药里加了蜜枣，不那么苦。”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时，果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莫子祁没像往常一样皱眉，他看着师尊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上沾了点药汁的热气，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刚入门时的情景。
那时他资质平平，灵根驳杂，常被其他弟子嘲笑是“废柴”。有一次在后山练剑，被三个外门弟子堵在竹林里抢剑诀，他急了，挥着木剑就冲了上去，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把对方其中一人的胳膊划了道口子。
那天晚上，叶惊秋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膝盖冻得失去知觉，他看着师尊房间窗户里透出的烛火，心里满是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抢我的东西。”
后来他发奋修炼，每天天不亮就去练剑场，夜里还在灯下啃那些晦涩的功法注解。有次他一口气突破到筑基期，兴冲冲地跑去告诉师尊，得到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尚可”。
“弟子还要多久才能像师尊一样厉害？”他当时忍不住问，眼睛里满是憧憬。
叶惊秋闻言头也没抬：“若只想着攀比，一辈子也别想厉害。”
他以为师尊永远不会满意，永远不会像其他师长那样对弟子和颜悦色。可他的师尊，只会在他练错剑招时，用剑鞘敲他的手腕，冷冷说一句“重来”。
直到今天，在演武广场上，他虽然昏迷着，却隐约听到了师尊的声音。那声音冰冷如霜，却字字都护着他，像寒冬里突然燃起的篝火，烫得他心口发颤。
“师尊，”莫子祁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谢谢您。”
叶惊秋喂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谢什么？”
“谢您为我出头。”莫子祁的眼眶有些发红，水汽在眼底打转，“在广场上我都听到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哽咽了，“我以前总觉得师尊不喜欢我，觉得您对我太严厉，罚我跪雪地，骂我笨，从来没夸过我。”
“严厉不是不喜欢。”叶惊秋放下药碗，碗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你是我叶惊秋的弟子，若是连几句闲言碎语都受不住，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她顿了顿，指尖在药碗边缘轻轻摩挲，像是在斟酌词句：“但这不代表旁人可以随意欺辱你。御澜宗讲究同门情谊，却也容不得宵小之辈作祟。该护着你的时候，我不会不管。”
莫子祁看着师尊，突然明白了。她的关心从不是挂在嘴边的温言软语，而是藏在严厉之下的期许，罚他跪雪地，是让他记住冲动的代价。
用剑鞘敲他手腕，是怕他练错招式伤了根基，那句淡淡的“尚可”，或许藏着的是“继续努力”的意思。而在演武广场上，她那句句带刺的话，更是毫不掩饰的维护。
“弟子明白了。”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却还是有两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像火星，“以后我会更加努力修炼，把根基打牢，不会再让师尊担心，也不会给银月峰丢脸。”
叶惊秋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坚定的眼神，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快得像错觉：“嗯。”
她起身收拾药碗，手指碰到碗沿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好好休息，等伤好了，我教你一套新的剑法。”
莫子祁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从不轻易教新剑招，每次都是等他把旧的练到炉火纯青，才会慢悠悠地抛出下一本剑诀。
他猛地抬头，看着师尊的背影，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是，师尊！弟子一定尽快好起来！”
叶惊秋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木门合上的瞬间，还能听到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沉稳而坚定。
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莫子祁摸了摸胸口，那里不仅有刚服下的药在缓缓发散暖意，还有一股更热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里涌动，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他想起刚才师尊指尖的温度，想起她吹药时的专注，想起她那句“该护着你的时候，我不会不管”，突然觉得眼眶又热了。原来不是师尊不关心他，只是她的关心，藏得比谁都深。
莫子祁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到胸口。阳光透过窗纸，在被面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跳动的星辰。他闭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等伤好了，一定要好好学那套新剑法，绝不能让师尊失望。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丹田的灵力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流转得愈发平稳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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