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仅仅是痛。
痛觉神经像被一百把钝刀子同时锯断,但林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那层属于“人类”的表皮正在像老墙皮一样大块脱落,飘在半空就化作了毫无意义的尘埃。
没有血肉。
剥落的皮囊下,暴露出的是几根正在疯狂旋转的银色星轨。
它们咬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构成了他现在的“骨架”。
“这就不当人了?”
林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尽管他的下巴也开始呈现出某种半透明的数据化质感。
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一直压在他头顶、强行规定他“必须怎么做”的书写逻辑,随着那支巨笔命脉的断裂,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这点缝隙,够了。
他仅存的那只完好的人类右手,五指猛地成爪,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插进了自己早已破碎不堪的胸膛。
噗嗤。
没有血汁飞溅。
手指触碰到的是一团滚烫、柔软,且正在剧烈搏动的东西。
那是系统从未收录,也无法解析的数据——他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时指尖沾染的灰尘味、第一次喝到过期可乐的怪味、在这个末世里每一次为了活下去而产生的龌龊与高尚。
这是他的“私货”。
“出来!”
林书低吼一声,右手发力,生生从那团乱码般的星轨中,硬拽出了一颗炽白色的光核。
它离开身体的瞬间,周围的空间都因为高密度的信息坍缩而扭曲了一下。
就在这时,脑海深处的灵魂链接猛地一颤。
那是夜莺。
这个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的女人,此刻的生命信号正在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燃烧。
林书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听”到了那个动作——那是刀尖刺入眼眶的闷响。
“如果有天我变了,你也得把我拽回来。”
“哪怕是用刀,哪怕是用命。”
这是林书曾经随口说过的浑话,此刻却成了某种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虚空之中,原本正在溃散的规则被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意志强行截停。
一行字,不是用笔,而是用一对彻底毁去的银瞳作为祭品,生生刻在了世界的底层代码里:
【你答应过,要带我们看春天。】
这行字没有惊天动地的特效,它就像是一个顽童用小刀刻在课桌深处的誓言,虽不显眼,但除非把课桌烧了,否则永远无法抹去。
“傻女人……”
林书握着光核的手指微微收紧,某种早已干涸的情绪在这一刻让他那只数据化的左眼感到了一丝酸涩。
轰隆——!
头顶的苍穹裂开了。
无数燃烧的断笔如同陨石雨般砸落,将昏暗的末世映照得如同白昼。
在这漫天的火雨中,距离林书极远的一处废墟上,那个被菌丝包裹的老兵艰难地睁开了眼。
老油枪的肺早已成了网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风箱。
他看着天上那些掉下来的“大人物的笔”,布满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他太累了,累到连枪都端不起来。
但他还是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颤巍巍地举起了已成枯骨的右臂,对着天空,对着那个即使变成怪物也在战斗的年轻人,比出了一个手势。
拇指竖起,其余四指紧握。
收到。确认。任务继续。
手臂还未完全落下,灰白色的岩石化纹理便爬满了他的全身。
周围疯狂生长的菌丝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遗嘱,迅速收束、硬化,将这个并不标准的军礼,连同老兵那最后的一抹笑,永远地封存在了这片焦土之上。
这不仅是一座碑,这是一个坐标。
林书感应到了那个消失的生命点。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那团炽白的记忆核,狠狠砸向了面前那道被腐蚀出的虚空裂缝!
“万物图鉴,逆向干扰,全开!”
胸口的罗盘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
原本用来指引方向的波纹,此刻变成了狂暴的导流渠。
那些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万咒融火”,被这股力量牵引着,像是一条被激怒的火龙,咆哮着钻进了那根断裂的巨笔命脉里!
既然你们想写死我,那就尝尝被自己的笔墨烧死的滋味!
火龙顺着那条看不见的叙事管道疯狂回溯。
一重、两重、三重……
火焰蛮横地穿透了九十九个平行世界的壁垒。
那些原本高高在上,正准备落笔审判林书结局的“守塔人”手稿,在同一时间爆燃!
这一刻,没有神圣,只有狼狈。
那些写满了“抹杀”、“封印”、“剧情重置”的判决书,此刻统统变成了最好的助燃剂。
“啊——!”
虚空中隐约传来无数声凄厉的惨叫,那是某种高维意志被“凡人的怒火”烫伤的哀嚎。
现实世界中,原本屹立在大地尽头的九座金色沙暴塔,在这一瞬间同时被点燃。
不再是象征神圣的金光,而是赤红如血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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