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幽州的风雪,仿佛永无止境。吕布的三千铁骑,如同游弋在白色荒漠中的狼群,最初的迅猛与精准过后,锋利的爪牙开始被这无情的严寒与匮乏,一点点磨损。
突袭潞县的胜利,代价是箭矢的消耗和马力的透支。幽州不比草原,没有随处可见的牛羊马群可以劫掠补充。公孙瓒收缩兵力固守,坚壁清野,城外零星的屯粮点要么被毁,要么空空如也。从并州带来的肉干、盐巴即将告罄,战马在缺乏豆料精饲、只能啃食枯草雪根的情况下,掉膘严重,耐力大减。更要命的是,幽州贫瘠,百姓困苦,即便打下城池,府库中存粮也往往有限,且多是粟米粗麦,需要生火烹煮,在这冰天雪地里,升火造饭意味着暴露行踪,风险极大。
几次小规模袭扰后,吕布明显感觉到部队的疲惫。斥候回报,公孙瓒派出的两支骑兵正在外围反复扫荡,虽然暂时还没摸清自己的确切位置,但活动空间正被压缩。一场大风雪过后,甚至有十几匹体力不支的战马倒毙,被无奈地放弃在雪原上。
“太傅,不能再这样飘着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庞德,看着士卒们就着雪水啃食最后一点冰冷坚硬的肉干,忍不住开口,眉宇间带着忧色,“马力已疲,箭矢将尽,再遇敌大队,恐难应付。”
马超也收敛了往日的兴奋,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公孙瓒这老乌龟,缩在壳里不出来,外围还有两条恶狗乱嗅。咱们得找个地方喘口气,让马歇歇,人吃饱。”
吕布站在一处背风的山岩下,赤兔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这匹神驹也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隐约的城池轮廓,那是渔阳郡的雍奴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守军不会太多,且远离蓟城和公孙瓒主力扫荡的方向。
“传令,目标雍奴。”吕布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决断,“今夜子时,破城。入城后,控制四门,严禁扰民,但征用府库所有存粮、草料、柴薪。全军休整两日。”
雍奴城的陷落,比潞县更加轻松。守军本就稀少,更未料到在这等天气会有敌军从天而降。龙骧营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便占据了这座小城。
城门紧闭,岗哨林立。城中的百姓惶恐不安,却见这支传说中的“飞将军”部下,虽然甲胄染血,杀气未消,却并未如传言中胡骑或乱兵般烧杀抢掠。他们只是沉默地接管了府库、衙署,将有限的粮草集中分配,征用了城中几处大宅和军营,让疲惫不堪的士卒得以躲避风寒。
篝火终于升了起来,不是为暴露目标,而是在严控之下,于室内小心地取暖、烹煮食物。热腾腾的粟米饭,甚至难得地混着一些从府库中找到的咸菜干、少量肉脯,分到每个士卒手中。热食下肚,冰冷的四肢百骸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战马也得到了宝贵的豆料和干草,在相对避风的马厩里恢复体力。
整整两天一夜,除了必要的警戒,大部分将士都在沉睡和进食中度过。紧绷的神经、透支的体力,在这短暂的安宁中缓慢复苏。吕布也卸下了甲胄,在县衙后堂,就着炭火,仔细擦拭着心爱的方天画戟,赤兔马安静地卧在一旁。
休整是必要的,但时间也是紧迫的。公孙瓒不是傻子,雍奴失联两日,他很快会察觉异常,大军可能围拢过来。
“太傅,接下来如何行动?是否继续南下或东进袭扰?”马超吃饱睡足,精神焕发,又恢复了锐气。
吕布将擦得锃亮的画戟立在身侧,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不走了。就在这里,等公孙瓒来。”
“等?”庞德和阎行都有些诧异。
“对。”吕布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飘洒的细雪,“幽州天寒地冻,补给艰难,飘忽游击非长久之计。公孙瓒收缩固守,是想耗死我们。如今我们打下雍奴,有了落脚点,但也成了明靶。他若率大军来攻,正合我意。”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一丝讥诮:“公孙瓒此人,刚愎自用,尤重虚名。其麾下‘白马义从’,自诩天下强骑,更是他的心头肉、面子所在。虎牢关前,他可是吃了大亏,狼狈逃窜,其爱将严纲也死于乱军。此事,他必定耿耿于怀。”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吕布心中成形。他唤来军中书记官,口述了一封信。
“北平公孙伯圭将军麾下:闻将军坐拥幽燕,白马义从名震北疆,然区区在下,率三千疲卒,游弋旬月,焚粮破县,如入无人之境。所谓‘白马’,岂非辕下之驹,徒具其表?犹记虎牢关下,将军旌旗委地,仓皇北顾,何其速也!今布在此,雍奴小县,静候将军‘天下无双’之骑。若仍畏布如虎,不妨紧守蓟城,莫使严纲旧部,再添新魂。”
这封信,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专揭公孙瓒伤疤。书记官写罢,自己都觉心惊肉跳。吕布却面无表情,用印封好,唤来一名机警胆大的斥候:“想办法,把这信送到蓟城,务必让公孙瓒亲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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