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到工作室的时候，阳光很好。早上九点多，她站在大楼楼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抬手理了理头发，确认整齐后，走进了电梯。
电梯往上走，数字一直在跳。她心跳有点快。到了五楼，门一开，她赶紧走向录音室。
江俞白已经在控制台前坐着了。他没抬头，只说了一句：“来了。”
“早上好，江老师！”她把包放在角落，笑着走过去。
他递来一副耳机：“先试一段。”
她接过戴上，站到麦克风前。灯光是暖色的，照在脸上很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唱第一段主歌。
唱完后，通话键被按下。
“再试一次。”他说，“气息不稳，咬字太亮了，像在笑。”
她愣了一下：“我……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是紧张。”他站起来走到玻璃对面，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近乡情怯’这句，你要表达的是想回家又不敢敲门的感觉，心里有话说不出。可你刚才笑了。”
她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真的笑了——这是她以前上台的习惯，觉得笑能让声音更好听。
“对不起……我重来。”
“别道歉。”他语气平静，“我们慢慢来。”
她闭上眼，试着改掉以前的习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一次次重来，每一次都被叫停。手心出汗，嗓子也开始发紧。
第十遍时，声音有点抖。
“你到底想听什么样的？”她小声问，有点累，但不想放弃。
江俞白看着她：“我想听你说心里的话。”
她抿了抿嘴，没说话，调整呼吸，继续。
第十五遍，嗓子已经沙哑。唱到一半，一个音没唱稳，破了。她立刻停下，低着头，手扶着麦克风架，像是在撑住自己。
控制室很安静，只能听见空调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通话键响了：“休息十分钟。”
她点点头，摘下耳机，坐到角落喝水。水凉凉的，喝下去还是压不住喉咙的灼热感。
她看了眼手机，昨天那条语音还在——“江老师！我刚想起来，明天录音我要穿什么风格啊？你有建议吗？”
那时候她很开心，像做梦要成真了一样。
现在，她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十分钟后，她站起来，重新戴上耳机。
“我能听一遍你的原唱吗？”她问。
江俞白沉默几秒，点了播放。
音乐响起，他的声音低沉，没有花哨的技巧，情绪很自然。她听着听着，忽然明白了。
这首歌不是为了展示完美。
它是给那些夜里独自走过的人，一句轻声的问候。
她摘下耳机，说：“我想试试，不用那么‘漂亮’地唱。”
江俞白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回到麦克风前，闭上眼睛。不再想镜头，不想表现，也不想别人怎么看。她只想把这首歌，唱给曾经迷路的自己听。
第一遍，声音还有点抖，但比之前稳了。
“停。”他说。
第二遍，她放慢呼吸，让气息沉下来。
“再回。”
第三遍，她压低声线，不追求清亮，而是想找一种贴近内心的感觉。
“继续。”
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第七遍结束，控制室传来一句：“这一版，留着。”
她睁开眼，心跳加快。没有笑，也没有喊，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江俞白走出控制室，站在玻璃门前：“副歌部分，准备好了就继续。”
她点头，喝口水，站好。
副歌的高音来了。以前她在舞台上靠力气和技巧冲上去，但现在他要的是情绪带动声音，不是用力，是真心。
第一遍，她太想唱好了，声音劈了。
“你是想唱歌，还是想讲故事？”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点头，重来。
第二遍，她收了力，尾音却塌了。
“回。”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汗水从额头滑下来，手臂有点抖。唱到第三遍副歌时，声音又破了。她背对麦克风站了一会儿，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哭出声，但眼泪掉了下来，落在袖子上，湿了一小块。
她用袖子擦掉，小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江俞白隔着玻璃看着她。几秒后，他走出来，声音很轻：“你不是想救自己吗？那就别演，去真的‘走一遍’。”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没有躲开。
她重新站进录音区，双手扶住支架，闭上眼。
这一次，她不怕声音不好听，不怕破音，不怕不完美。
她只想把心里的东西说出来。
一遍，两遍，三遍……
唱到“心之所动 且就随缘去吧”时，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但很稳，像风吹麦田，轻轻摇晃，却没有断。
控制室里，江俞白一直盯着波形图。等她唱完，他没说话，默默点了保存。
“今天到这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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