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问我记不记得怎么开门。
我没有回答。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很冷。我盯着他青铜色的眼睛,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死水。他说的话像钉子,一根根扎进脑子里。我想动,但身体僵着。三年来我靠杀戮维持清醒,现在却连枪都举不稳。
就在这时,赵无涯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陆沉舟。他站在那里,穿着清道夫部队的制服,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他的脸是半透明的,雨水穿过他的身体落下去。这是灵体,不是活人。
他说:“我早说过,你父亲当年救过全市。”
这句话我听过。三年前水泥封城行动中,他下令封锁街区,把我困在里面。那是他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被腐蚀成灰了。可现在他又出现了,站在这里,看着我。
我不信。
可就在下一秒,树根突然炸开,一个浑身青铜化的人撞了进来。他皮肤龟裂,露出金属骨骼,右臂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质地。他左手插在肩胛处,那里有一根藤蔓穿过去,血混着雨水往下流。这血是青铜色的,带着金属光泽。
是真正的陆沉舟。
他张嘴,声音嘶哑:“别信他,陈厌!你的父亲是……”
话没说完,一根藤蔓从地面刺出,贯穿他的肩膀,把他钉在地上。他闷哼一声,膝盖跪地,但右手还往前伸,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递给我。
我看清了——是一份档案。
赵无涯笑了。他站在原地,胸口的机械核心蓝光微闪。七岁的克隆体依旧坐在培养舱里,不动也不说话。三百个克隆体虽然解体了,但空气中还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像是残影浮在雨里。
我后退半步。
脚踩到积水,溅起一片水花。伤口疼得厉害,但我不能倒。我用左手狠狠掐住右臂的伤,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瞬。血液顺着指缝滴下来,在雨水冲刷下画出一道断续的红线。我还活着,我能感觉痛。
赵无涯开口了。
“你以为我在骗你?”
他抬起手,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看看我的脸。”
他脸上开始变化。皮肤褪去,露出底下金属与血肉交织的组织。五官重组,轮廓拉长,最后停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上——那是二十年后的我。眼角有疤,左耳三个银环,右眼下的伤痕更深了,像是被人用刀划过两次。
他是未来的我。
这个念头一出现,金手指立刻响了。耳边涌进大量低语,亡灵的声音混在一起,全是同一句话:“回来吧,陈望川。”一遍又一遍,压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我用力按住扳指位置,却发现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我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
我不再是听者,我成了源头。
灵体陆沉舟还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真正的陆沉舟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他那只完好的手终于把档案甩了出来。纸张在空中展开一角,露出标题:《归者计划·终案》。署名栏写着两个字——陈望川。
我父亲的名字。
也是我身份证上的曾用名。
我慢慢抬起格林机枪。枪管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但还带着温度。我曾在殡仪馆夜班时擦过它上千次,每一次都为了确保它能第一时间开火。现在我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是投降。
是测试。
如果他是未来的我,那他就该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我会不会开枪?我会选择相信谁?这些答案只有我知道。
赵无涯的笑容僵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知道了。他不是全知的。他只知道一部分,就像我一样,在黑暗里摸索。他可能是未来的我,但他不是完整的我。
真正的陆沉舟发出一声低吼。他拔出了肩上的藤蔓,鲜血喷出来,染红了半边身子。他撑着地面爬起来,右手猛地抓住一份掉落的文件碎片,用尽力气喊出下半句:
“你的父亲是——”
树根再次暴起。
三根粗壮的藤蔓从平台裂缝射出,一根缠住他的腰,一根刺穿大腿,最后一根直接贯穿胸膛。他整个人被踢离地面,悬在空中。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那份档案飘到了我脚边。
我低头看了一眼。
纸张湿了,字迹模糊,但还能看清几个词:“实验体编号01”“意识上传失败”“建议销毁容器”。
容器。
是指我吗?
七岁的克隆体忽然动了。他从培养舱里走出来,脚步很轻。他站在我面前,仰头看我。青铜色的眼睛映出我的脸。他伸手,指向我的胸口。
和刚才一样。
他说:“你还记得怎么开门吗?”
我没动。
枪口仍然抵着太阳穴。雨水顺着枪管流到脖子上,冰凉。我能感觉到金手指在抖,像是要脱离控制。亡灵的低语变了调,不再是单一的呼唤,而是分裂成无数声音,争吵、哭喊、尖叫。
它们在争抢什么。
赵无涯向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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