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货车在坑洼不平的国道上颠簸了整整两天两夜。林晚晚蜷缩在狭窄的卧铺上,几乎没怎么合眼。发动机的轰鸣、车厢的摇晃、司机偶尔响起的鼾声,以及身上那套散发着霉味的男装,都让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恍惚状态。
饿了就啃几口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干粮,渴了就喝几口清冽的泉水。她不敢多吃多喝,尽量减少下车的次数。司机是个跑惯了长途的老江湖,除了必要的停车放水、加油,并不多话,只当她是哪个穷地方跑出来讨生活的半大孩子,偶尔递给她一个干硬的馒头,她也默默接下,低声道谢。
当货车终于穿过一道简陋的关卡,驶入一片与内地截然不同的土地时,即使隔着满是灰尘的车窗,林晚晚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躁动而鲜活的气息。
这就是深圳。1992年的深圳。
目光所及,不再是内地城市那种灰扑扑的低矮楼房和舒缓节奏。这里到处都是工地!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如同钢铁丛林,高耸的塔吊挥舞着巨臂,打桩机发出沉闷有力的“咚咚”声,仿佛大地的心跳。崭新的、贴着白色瓷砖的高楼拔地而起,与旁边尚未拆除的破旧村屋形成刺眼的对比。街道上,行人的步伐明显更快,穿着也更多样,偶尔能看到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行色匆匆的人,也能看到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叼着烟卷的“老板”模样的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水泥和一种名为“希望”的亢奋因子。
“小子,到地方了!前面就是罗湖,自己找地方下吧!”司机在一片相对热闹的街口踩下刹车,粗声粗气地喊道。
林晚晚压低帽檐,用沙哑的嗓音道了谢,敏捷地跳下车。双脚踩在坚实的柏油路上,她竟有些腿软。两天多的颠簸和精神紧绷,让她疲惫不堪。
她迅速闪身躲进一条人潮涌动的步行街,找了个公共厕所,钻了进去。锁上隔间门,她立刻进入空间。
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氛围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迫不及待地脱下那身又脏又臭的男装,用清凉的泉水仔细擦洗了身体和头发,换上空间里存放的、自己原本的干净衣物——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一条蓝色的确良长裤。虽然朴素,却清爽利落。
看着镜中(空间里并无镜子,此为想象)恢复清爽、眼神却比离开县城时坚毅了许多的自己,林晚晚握了握拳。
新的战场,到了。
她并没有急着去找住处,而是背着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像个普通的外来求职者,开始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她走过尘土飞扬的施工路段,走过已经开始繁华的商业街,走过挤满了小商小贩、充斥着各种方言叫卖声的集市。
她看到挂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巨大标语的工地围墙;看到玻璃幕墙的写字楼里进出着衣着光鲜的白领;看到路边简陋的“十元店”门口,挂着招工启事,围满了从全国各地涌来的年轻面孔;也看到刚刚封顶的楼盘下,有人提着装满现金的箱子,焦急地等待着认购……
一切都充满了原始、粗犷而又生机勃勃的力量。这里没有内地那种按部就班的沉闷,空气中每一个分子似乎都在呐喊着“搞钱!搞钱!”
林晚晚的心,也跟着这片土地一起跳动起来。这里的机遇,远比她想象的更多,更直接!
但她并没有被这股狂热冲昏头脑。她很清楚,机遇永远与风险并存。在这片缺乏规则、野蛮生长的热土上,一个单身年轻女性,怀揣巨款,更是如同抱着金砖行走在闹市。
她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并为自己打造一个合适的身份和掩护。
走了大半天,腿脚酸软,饥肠辘辘。她在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小吃摊前停下,要了一碗云吞面。热腾腾的汤水下肚,驱散了不少疲惫。
她一边吃,一边留意着摊主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以及旁边贴着的几张招租和招聘广告。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用钢笔手写的招租启事上:
“单间出租,带简单家具,独立水电,安全清静。地址:福田村XX巷XX号。联系人:陈姨。”
福田村,是深圳早期着名的“城中村”,住了大量外来务工人员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相应的,管理和盘查也相对松散,适合隐藏。
吃完面,林晚晚按照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一片密集的“握手楼”,楼与楼之间距离极近,光线昏暗。找到XX巷XX号,敲开门,一个穿着碎花睡衣、头发烫着小卷、面容精明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林晚晚。
“租房?”陈姨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嗯,看看单间。”林晚晚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口音听起来更偏向普通话。
陈姨让她进了屋,房间在二楼,果然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有独立的电表和水表。
“一个月八十,水电自理,押一付一。”陈姨报出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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