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的风比长安更加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董俷刚刚为任红昌掖好被角,屋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失控的马蹄声。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内,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主公!阳城急报!女君……女君早产了!”
轰的一声,董俷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胡凳应声碎裂。
前一刻还萦绕在心头的温柔与耐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慌。
他甚至来不及与病榻上的任红昌道别,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如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战马在长街上飞驰,冰冷的夜风灌入他的喉咙,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灼。
马蹄踏碎了寒夜的寂静,在空旷的官道上敲击出死亡般的韵律。
董俷的眼中,那双经历过尸山血海也未曾动摇的眸子,此刻竟映出罕见的慌乱与迫切。
他不断地挥动马鞭,坐下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却依旧拼尽全力向前飞奔。
从赵国到阳城,这条路他曾走过无数次,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炼狱的边缘。
当阳城模糊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董俷翻身下马,身形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他将马缰狠狠丢给迎上来的亲兵,大步流星地冲向后院产房。
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推开门,只见董绿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躺在榻上,旁边,稳婆正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一个襁褓。
看到兄长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满身的风霜,董绿虚弱地笑了笑:“兄长……我没事,孩子……也很好。”
董俷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重重落地。
他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一时间竟不敢伸手。
稳婆看出他的犹豫,笑着将孩子递了过来:“恭喜主公,是个小公子,就是有些瘦弱,称了称,将将五斤。”
当那瘦弱如柴的婴孩落入臂弯时,董俷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指尖竟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孩子太小了,小得像一只没毛的小猫,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个新生的生命,而是这乱世之中唯一柔软的希望。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眨了眨眼,强行将那份湿润逼了回去。
这个被他暂时唤作“五斤”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无意识地咂摸着,浑然不知他的降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怎样的欣喜与后怕。
闻讯赶来的蔡邕捋着胡须,满脸笑意:“主公,五斤只是乳名,还需取个正式的名讳才好。男儿之名,当有出处,有寄托。”
董俷抱着孩子,目光却飘向了窗外,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血与火交织的冀州大地。
冀州之险,九死一生,若非天幸,他早已是一抔黄土。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孩,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叫董冀。希望他此生,能时刻铭记冀州之鉴,知危图安,懂得敬畏。”
话音刚落,房内的烛火猛地一跳,光影晃动,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摇曳不安的阴影,将众人笼罩其中。
这份难得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典韦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情严肃,示意董俷借一步说话。
走到廊下,典韦压低了声音,将曹操派人传来的密语转述了一遍:“主公,孟德公传来消息,文丑……辞官了。据说,是主动请辞,归隐田园。同时,天子下诏,要重组虎贲卫,编制扩至万人。”
董俷听罢,沉默不语。
文丑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那等悍将,岂会甘心归隐田园?
这背后,必然是袁绍与朝中某些势力的妥协与交换。
而重组虎贲卫,更是非同小可。
虎贲郎,拱卫京师,名义上是天子禁军,实则是各方势力安插心腹的角斗场。
曹操特意传信,是在提醒他,长安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的眉宇间,悄然凝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果然,不出三日,天子的诏书便送抵阳城。
诏书上言辞温和,对他平定冀州之功略作褒奖,却不升不贬,只命他即刻拟定一份虎贲郎人选名单上报,人数不得少于三百。
这看似平静的旨意之下,暗藏着凶险的权谋博弈。
这是试探,也是枷锁。
送来的若是庸才,是藐视君上;送来的若是精锐,则是自断臂膀。
更深一层,天子是想借他的手,来平衡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
董俷将诏书放在案上,焚起一炉檀香,在缭绕的青烟中静坐了整整一夜。
他脑中盘算的,早已不是那区区三百人的名单,而是如何借此机会,将手伸进这万人规模的虎贲卫中,于无声处,悄然掌控这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天明时分,他终于睁开双眼,眼中已无半分迷惘。
他本想就此安歇几日,好好陪伴刚刚经历生产的妹妹和新生的外甥,享受片刻的安宁。
处理完手头的急务,他随手拿起一份亲卫呈上来的阳城密报,那上面记录着近期城中一些值得注意的人物动向和背景。
他本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填入虎贲卫的名单,目光却在扫过一排排名字时,骤然凝固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
那个名字很普通,普通到混在人群中绝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对董俷而言,这个名字却如同一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记忆深处。
那个人,本该死在冀州,死在那场漫天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可现在,他的名字,竟赫然出现在了阳城的密报之上。
一股寒意从董俷的脊背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刚刚抱着董冀时感受到的那份温暖与柔软,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毒蛇盯住的冰冷与战栗。
长安的风暴尚未抵达,一双来自过去的眼睛,却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那支本应埋葬在冀州尘埃里的笔,竟悄无声息地,在阳城这盘棋上,落下了新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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