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手掌贴在河伯胸口,一股冰凉顺着指尖窜上来——那不是寻常的冷,是死物独有的僵冷,像摸到了埋在地底几十年的老石碑。他没收回手,反倒又往前压了半寸,确认这具庞大的躯体是真的僵住了。
头顶的猩红数字早没了踪影,可他心里清楚,时间还停着。空气凝得像块冰,听不见半点风声,连自己的心跳都变得遥远又模糊。低头看,勘界旗还插在原地,旗面不发光了,握在手里却仍有细微的震感,像小股电流顺着掌心往胳膊里钻。
他迈步朝河伯走去,脚踩在凝固的水面上,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踩碎了一层薄冰壳。甲板上的裂痕停在炸开的瞬间,一根尖锐的木刺悬在半空,离他的脸不过几厘米。他侧头避开,脚步没停。
河伯的双眼睁得溜圆,瞳孔里的黑气凝成诡异的纹路,像硬生生画上去的。陆平安走到它跟前,仰头望着这张青铜与腐肉拼凑的脸,抬手划过它胸膛中央的裂缝——那里藏着一座微型祭坛,七十二根白骨围成一圈,中间跳动着一团暗红色的光。
几根红线从骨环里伸出来,其中一根直直指向远处昏迷的张薇,绷得紧紧的,泛着微弱的红光。
他正要伸手去碰那红线,后颈忽然掠过一丝异样——不是声音,是种极轻的触感,像有人悄悄吹了口气。他猛地转身,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铁钩。
张薇就站在三步之外。
她身形半透明,头发轻轻飘着,可周遭的空气明明是静止的。她手指卷着发梢,淡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了他脑子里:“你能动,我也能。”
陆平安愣了愣。
“因为我们绑了双生咒。”她继续说,“你停了时间,咒力同步过来,我也跟着获得了行动权。”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你刚才……一直都在?”
“从倒计时归零那一刻就醒了。”她抬手指向河伯胸口,“它体内的结构我看得更清楚。那些骨头不是装饰,是阵眼,连着海眼的命脉,不断开的话,能量会一直往它身体里涌。”
“怎么断?”
“毁掉主骨枢纽。”她说,“就在骨环正中心,那颗血核下面。但你一靠近,就会触发它的防御机制。”
陆平安刚皱起眉想问“什么防御”,河伯胸前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一道模糊的人影凭空浮现,手里握着长刀,朝着他横扫过来。
他本能地往后退,肩膀擦过刀锋——皮肤没破,火辣辣的疼却瞬间蔓延开来。
那人影一击没中,转身又砍,动作流畅得完全不像静止世界里该有的东西。
“这是它的残影结界。”张薇的声音又响起来,“自动触发的,专门对付入侵者。你每次靠近祭坛,都会激活更强的拦截。”
陆平安喘了口气,靠在一块凝固的浪花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嘴里满是血腥味。他想说话,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时停开始,他就没说过一个字。
“你失声了。”张薇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担忧,“施术的代价太大,声带经脉受损了。现在咱们只能靠意识交流,或者……你写字。”
陆平安点了点头,抬起手,在空中缓缓画出两个字:毁骨。
指尖残留的热流让字迹短暂发光,像用烧红的铁条写出来的。张薇看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争取三秒时间。”她说,“但每次显形都会消耗我的魂力,超过三次,我就会彻底消散。”
他立刻摇头,用手势比了个“不”。
她笑了笑,眼神却很坚定:“别逞强。你现在撑不了多久,全身经脉都在反噬,再往前走五步,说不定就直接瘫倒了。”
陆平安没理会她的劝阻,转头又看向河伯胸口的祭坛。他拔出腰间的铁钩,横握在手里当拐杖使,另一只手抓住勘界旗,猛地从地上抽了出来。旗杆离开地面的瞬间,整片空间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重新迈步往前走。
第一步,脚下传来尖锐的刺痛,像踩进了带电的泥潭。
第二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响起嗡嗡的低频嗡鸣。
第三步,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勘界旗差点从手里脱手。
他咬着牙撑住,脚步没停。
距离祭坛还有两米远时,空气再次扭曲,三个残影同时冒了出来,围成一个三角,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挥动铁钩格挡,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一个残影绕到他背后,一脚踹在他后腰上。
陆平安整个人被踹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凝固的水墙上。脊椎传来一阵剧痛,喉头涌上大量血沫。他趴在地上,短促地喘息着,手指死死抠住地面,不肯松开。
张薇瞬间闪到他上方。
三个残影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她攻了过去。
她抬起手,双眸金光暴涨,一圈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残影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不少。她维持着这个状态,回头对陆平安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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