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手还举着铁钩,碑面上“容器重启”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眼底。他没放下手,也没说话,只盯着那块被自己掰下来的碑石——背面的刻痕早磨得发亮,边缘圆钝,显然是有人一遍遍刮了又写,偏又怕被人看见,藏得隐秘。
风忽然断了。
不是渐渐歇气,是戛然而止。刚才还在耳边绕的呜咽声没了影,连半空的光幕都凝住,像层冻硬的水膜,连波纹都不再晃。
他后颈倏地一麻。
不是冷,是皮肉底下窜过一道电流似的,刺得人发颤。他猛回头,看向那块剥落碑文的九子碑——裂缝竟在扩,刚才才指甲盖宽的口子,这会儿能塞进整只拳头。更怪的是,碑芯里不是石头也不是土,是片黑。
那黑没光泽,也不吸光,就是纯粹的“没光”,像把周围的亮都吞了。
下一秒,什么东西从洞里涌了出来。
黏糊糊的,像熬糊的沥青,顺着碑面往下淌。流得慢,可每滴砸在冰上,周围的空气就往塌陷一点,连脚下的冰都像变沉了,踩上去发闷。陆平安下意识退了半步,右耳的铜钱耳钉突然烫起来,贴着皮肉烧得慌。
他反应快,一把抱起张薇就往后撤,几步扎进光幕最中心。她还昏着,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可脖颈后的刺青又亮了,一明一暗,竟跟那黑洞的节奏对上了,像在呼应。
“别这时候掉链子。”他低声说,顺手把身上褪色的卫衣脱下来,裹住她全身。布料刚贴上,她指尖抽了下,喉咙里滚出声极轻的呜咽,像小猫哼气。
陆平安咬破舌尖,铁锈味漫开的瞬间,抬手在她头顶虚画符。指尖带血,在空中勾出三横一竖一点,最后收在她眉心。这是瘸叔教的镇魂小阵,没朱砂时,血也能顶用。
符成的刹那,张薇身上缠的黑气抖了抖,刺青的光弱下去一截。
他松口气,转身再盯那块碑时,黑洞已经撑到碗口大,黑色黏液正顺着碑缝往外爬,像有生命的虫,一点点探着边界。他摸出兜里的泡泡糖塞进嘴,狠狠嚼了几下,薄荷味冲得脑子发醒。
“截脉手印……”他喃了句,右手蘸了点舌尖的血,在空中慢慢画了个“断”字。
指节刚划过空气,那黑液真顿住了。
也就半秒。
跟着“嘭”地炸开,几条触手似的东西从洞里甩出来,快得带风,直扑他面门。
陆平安侧头躲过第一条,第二条擦着肩膀过去,带起的风都发黏。第三条扑过来时,他攥紧铁钩往前一勾,正好卡住。金属刚碰到黑液,就发出“滋啦”声,像烧红的铁按进冷油里,白烟直冒。
他使劲一扯,那触手没断,反倒传来股巨力,差点把他拽过去。
“操!”他低骂,双脚蹬着冰面往后顶,鞋底磨得冰碴子乱飞。铁钩死死卡进碑缝,另一只手赶紧补了道血符,“啪”地拍在碑身上。
嗡——
整块碑震了下,黑液猛地缩回洞里,触手也没了影。
可他刚松半口气,远处冰崖上传来阵笑。
笑声干得像喉咙里卡着沙,越笑越响,最后变成近乎癫狂的吼:“哈哈哈!封印裂了!河伯要醒了!”
陆平安猛抬头。
宋明琛站在冰崖边,深灰中山装被风吹得猎猎响。他脸上那道蜈蚣疤泛着青紫,右手腕挂的翡翠碎片闪着绿光,一下下跳得急。
“你他妈什么时候蹲在这的?”陆平安吼回去。
“我一直都在。”宋明琛咧嘴笑,黄牙露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以为你们赢了?错了!这才刚开始!河伯选了我!我要当新祭主!”
他说着往前迈了步。
脚落下时,冰面没裂,反倒泛开圈涟漪,像踩在水上,连影子都跟着晃。
陆平安瞳孔一缩。
这混蛋……根本不是自己站在上面的。
“你疯了?”他冷笑,“你爹当年设的局,你现在亲手拆?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姓?”宋明琛嗤了声,“我早不姓宋了。我的血早换过了——每月初一喝的不是处子血,是河伯赐的‘活命浆’。你以为我为什么活这么久?哈哈,我才是真容器!第一个!”
他越说越激动,身子往前倾,差点从冰崖上栽下来。可就在他喊出“杀了陆平安”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黑洞猛地扩张,直径一下超了两米,黑液像喷泉似的冲上天。一条粗得能缠腰的触手从洞里射出来,快得看不清轨迹,“唰”地缠住宋明琛的脚踝。
他愣了下,低头看时,脸瞬间白了。
“放开我!我是祭主!我是——”
话没说完,第二条、第三条触手接连窜出来,分别缠上他的胳膊和腰。他拼命挣扎,手腕上的翡翠碎片绿光爆亮,甚至有绿雾往触手上缠,可半点用没有,触手反倒越收越紧,勒得他骨头响。
“不!我不该是祭品!我是迎接者!我是——”
最后一声嘶吼卡在喉咙里,没了声息。
他的身体被硬生生拽向黑洞,中山装撕裂,皮肤表面冒出大片青黑鳞片,边缘泛着金,跟河伯鳞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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