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风急,夜色如墨。
大明宝船舰队在黑暗中全速北驶,桅顶灯笼在狂风里摇曳,宛如一条即将闯入地狱的长龙。船腹轰鸣,水线撕裂,浪花被硬生生切开。
林晟立于主舰船楼之上,披风猎猎作响,视线死死锁在北方的深海天际。
那里——已经被染上一层隐隐的红。
不是朝霞,却像火。
徐冲站在他身旁,面色沉凝:“主公,距离长崎还有八百里。可若那边真是全城大乱……怕是等不到我们。”
林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握紧了栏杆。
他心底的直觉在剧烈刺动。
松浦家不是疯了,而是在清盘。
但清盘之前,他们必须先‘锁城’——
用鲜血把所有棋子都埋进去。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断臂图富”式行动。
而长崎,就是他们亲手点燃的大熔炉。
黑夜深处,一艘快船破浪追来,火速靠上宝船。
探子翻身上甲板,单膝跪地,声音压低却抖得厉害:
“急报!长崎外海——出现大量漂流物!”
林晟目光一凛:“什么东西?”
“尸体……全是尸体。”
探子脸色发白:
“有倭寇、有葡人、有红毛人……还有穿僧衣的枭首者。”
“海面被染成红的……沿着潮水,一直飘到十里外。”
甲板上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徐冲呼吸一紧:“松浦家这是……屠城?”
“不。”
林晟摇头,声音冷得像铁:
“这是在——封城。”
他知道倭国的领海规矩。
在海盗最猖獗的年代,各地海主若要反抗幕府,首先做的不是反攻,而是——断路。
断贸易、断补给、断人心。
把整座港口活活封死,把所有外来势力困在城里,再关上门。
只要一夜——就能把几十年建立的外贸体系全部推倒重来。
“松浦家……在重启海权。”
林晟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们不是要与大明斗。
他们是在借大明之势——重新洗牌整个东亚的洋商格局。
“他们把所有洋人都杀了?”徐冲问。
探子摇头:
“不全是杀……有些被抓走了。”
“据说……关在城里某个地方。”
林晟眼皮微动。
“抓走?为何?”
探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颤得厉害:
“有人说……松浦家正在进行一种‘献祭’。”
徐冲皱眉:“献祭?他们想干什么?”
林晟没有说话。
但他心中已经隐隐想到了某个方向——
松浦家崇奉某些来自西洋的密教与航海仪式,这在史书上有过模糊记载。
而当一个海权家族决定在屠城之夜“献祭”……
那不是宗教,而是——宣誓主权。
宣誓他们取代所有外商,重新“统治海路”。
“继续说。”林晟道。
探子抖得更厉害:“还有些人逃出来,说看见松浦家的武士在城里……布阵。”
“像是要迎接什么东西。”
徐冲瞳孔骤缩:“迎什么?”
探子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
“迎……一支新的黑船队。”
这一刻——连海风都仿佛冷了下来。
林晟猛地回头:“从哪来的船?”
“从北海方向!”探子声音破裂,“船型跟葡人不同,比红毛船更大更高……像是——”
他艰难吐出三个字:
“——鬼船。”
甲板上一片死寂。
徐冲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松浦家勾结了新的西洋势力?”
林晟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这不再是倭国一家之乱。
这更像是——
有某个力量,正在借松浦家之手,试图插入东亚海权。
而长崎,就是他们的落脚点。
他突然转身,对徐冲低声道:
“立刻传令——”
“全封战线,准备硬撞长崎外港!”
徐冲骇然:“主公!若城中已乱,他们会把我们当外敌,炮台一齐开火——那是硬战!”
林晟眼神沉稳得可怕:
“但我们若不冲过去——”
“等松浦家的鬼船靠岸,长崎就会变成东亚最黑暗的海权魔窟。”
“大明以后再想插手,将难如登天。”
他抬眼,眼望北方那一丝火光。
“我们必须——在长崎彻底陷落之前赶到。”
“哪怕是撞开炼狱,也要闯进去。”
海风卷动战旗。
“所有战舰——”
“加火,提速!”
桅顶火把被狂风吹得几乎断裂,却仍然燃烧。
舰队昂首北冲。
黑夜尽头,长崎的火光正在一点点扩大。
像是在迎接他们——
又像是在吞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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