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港口上的大明龙旗迎风招展,仿佛昭告着这片海域的新主权。
马鲁古岛刚刚从炮火与血战中恢复片刻,战后的重建尚在起步,军民在废墟间清理残砖断瓦。而此时此刻,我林晟,却受命随郑和大人前往岛上的特尔纳特王宫,展开一场可能决定南洋格局的外交谈判。
这一次,不是用兵,而是用人心。
马鲁古群岛由多个土着酋邦统治,彼此之间或和或战。其中最为强盛、最有声望的,就是特尔纳特。这里不仅地理位置重要,还出产最精纯的丁香与胡椒,是香料商路的关键节点。葡萄牙人过去长期扶植特尔纳特王室,用军火和贸易控制他们,实际上将其变成了半个傀儡。
而现在,葡萄牙人败退,大明接管港口,这个曾经的盟友也变得态度模糊——是归顺,还是抗拒,谁也说不准。
我们乘坐一艘黑漆小舟,静静划过月色朦胧的港湾,水面映着星光,夜深得几乎没有声响。但远远望去,岛屿之上火把成排而立,宛如燃烧的密林。沿岸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土着士兵,脸上涂着彩油,手持竹矛与短剑,防备严密,显然对我们的来访充满警惕。
我压低声音对郑和说:“他们……似乎并不欢迎我们。”
郑和望了他们一眼,淡然道:“不信任,是因为不了解。今天,就是争取他们信任的机会。”
我们在大明文使卢兴的引导下登岸,穿过一段蜿蜒的石道,走进一座建在高台上的木屋。这里是酋王的议事大厅,竹木搭建的屋梁上挂着一串串贝壳与香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丁香烟气,让人一时间有些头昏。
酋王哈利马端坐在高座之上。他身穿红黑羽毛织成的长袍,体形精瘦,五官轮廓分明,目光像利刃一样锋利。尽管他已年近五旬,但神情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他开口时,说的是中土语,吐字清晰,显然与中原商人有过多年接触。
“你们不是葡人,”他盯着郑和,语气中既有探究,也有审视,“可你们带来了刀与火,和他们并无二致。”
郑和微微一拱手,答道:“是你们首先派人来求援,是葡人先动兵劫地,我大明出兵,只为还你们一个公道。”
酋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们大明,是否也要如葡人那样,在我们岛上建城、设税、霸占市集,令我等屈从?”
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郑和不急不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那是一份中葡文本对照的契约草案。他说:“我大明不设总督,不驻军政官,只设商馆与文使;不征你的子民赋税,只征市易之税;不干涉你们的风俗宗教,只求香料贸易之通。”
“你可以拒绝我们,但你若拒绝葡人,他们便不会让你安稳地过一日。”
哈利马沉默了,显然他在权衡。
过了一会儿,他反问:“若我附你大明,你又能给我什么?”
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郑和回头看我一眼,我心领神会,立刻从随身包袱中展开我绘制的那幅《南洋通贸路线图》。
我将地图铺在案上,指着图上说:“这是我们拟定的‘南海互市通道’,从广州到占城,再到苏禄、望加锡、马鲁古,一线直通。若你与我大明互市,年年可得绢帛三千匹、瓷器五百件、盐铁千担,还有金银、茶叶、药材与火器。”
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这一切,都不以你们失地失权为代价。”
“你们不夺我土地?”哈利马的语气依然怀疑。
我坚定地点头:“我们只要香料贸易的公平通道,不染指你们的王位,不改你们的信仰。”
酋王沉吟良久,目光渐渐柔和。他低声道:“若你们真如你们所言,那你们,确实比葡人强太多。”
他站起身,走下高座,伸出右手,郑和也起身,与他握手。
“好,从今日起,大明,可为我盟。”
此话一出,厅中顿时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几名酋邦长老面面相觑,但终究没有反对,显然哈利马的话就是最终的决定。
郑和立刻吩咐卢兴取出银书与香火,当场设坛立誓,与特尔纳特王室签署《香料港互市盟约》。协议条文详尽,共三十六条,内容包括:
酋邦承认大明香料港主权;
大明商馆常驻酋地,互市互利;
禁止葡人再在其地设站设市;
遇有海寇扰边,双方协力共讨;
酋邦在南洋贸易中享有优先转口权等。
哈利马随后也取来祖传的金印,亲手盖在契约上。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不仅仅是在建立一个商贸协议,更是在南洋确立一个全新的秩序——大明第一次以“平等互利”的方式,与海外原住政权缔结正式外交。
天色更深了,我们一行人踏上归途。
回望特尔纳特王宫在夜火中渐渐远去的轮廓,郑和望着星空,语气平静:“林晟,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打仗,而是让别人信服你。”
我点头,但心中却隐隐不安。
虽然我们赢得了酋邦的信任,达成了合作,但我却始终记得那天在香料港议事厅中,葡人副使马尔科离去前投来的那一眼——那不是认输的眼神,而是观察与算计。
夜里,我回到书房,在灯下逐页翻阅港口战损报告与商路图纸,但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那一道目光。
大明已在马鲁古立足,旗帜也插上了香料港口。但我知道,这还远不是终局。
风暴,也许正悄然酝酿,在更遥远的海平线之后——等着下一场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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