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川说得很简单,远没有说出实际发生情况惊险的十分之一。
但林锦瑶还是听得心有余悸。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默感谢那个愣头青一样往前冲的警察,还好他拉了陆晋川一把,没让他冲进那个即将吞噬一切的火场里。
“周玲后来就被救出来了?”林锦瑶追问,“她怎么会跑到那仓库里去的?”
“不知道,”陆晋川的声音变得平缓且越来越轻,“我看到她被救出来,着急通知周叔他们,之后就赶回来了,想着你还在家等……”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动静。
林锦瑶枕在他手臂上,抬眼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应该是累惨了。
从中午接到消息开始,一直到半夜,找人来回跑了那么几句,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一下子放松下来,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林锦瑶还难得见他这么累的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陆晋川就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大山,他从不说累,也不说苦,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无论是挑几百斤的担子,还是背着她走几公里的山路,他的呼吸永远是沉稳有力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林锦瑶静静地看着他。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少了平日里那股冷峻的锋芒,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粗犷,略显单薄的眼皮阖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又透出一股奇异的、毫无防备的感觉。
这种极具反差的张力,让林锦瑶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反手摸到了陆晋川给她垫在脑袋下面的那条胳膊。
他的手臂肌肉结实,皮肤滚烫,脉搏在手腕下有力地跳动着。
真好。
他是热的,是健康的,是完好无损的。
林锦瑶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她今晚在门口第一眼见到那个满身烟灰、脸色脏兮兮的男人时,心脏狂跳的那一瞬间,到底有多恐惧。
那一刻,现实与前世的记忆重叠了,也是一样的着火,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上辈子,在那个冲天的火场里。
林锦瑶被困在办公室深处,周围全是令人窒息的浓烟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她的眼睛已经被熏得模糊不清,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的时候,一个身影破开了浓烟。
也是这样。
满脸是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陆晋川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她,用自己浸湿了水的外套裹住她,抱着她冲出了火海。
那种宿命般的画面感,在今晚陆晋川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再次击中了她。
林锦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她刚才借着去卫生间给陆晋川拿毛巾擦脸的时候,浑身发抖,拼命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尝了一嘴血腥味,才把那一瞬间涌上来的眼泪给逼了回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异样。
可现在,看着熟睡的陆晋川的侧脸,情绪就一点都忍不住了。
上辈子,她从医院苏醒后,除了呛入太多烟尘导致嗓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
但她醒过来的时候,听查房的护士闲聊说,救她的那个男人,为了推开砸下来的横梁,右手烧伤,指间关节畸形,功能丧失。
约等于是废了。
对于一个靠手、靠力气吃饭的人来说,这是毁灭性的打击,更不要说是常用的右手。
林锦瑶当时躺在病床上,非常想见陆晋川一面。
可当她真的在走廊尽头,见到了那个分开了好几个月的男人时,她却却步了。
远远地,她看到他站在窗前,那只原本宽厚有力的右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吊在胸前。
然后她就退缩了。
林锦瑶不承认自己是不敢面对他,她骗自己说是因为嗓子坏了说不出话,没法跟他沟通,在陆晋川若有所感地回头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像个胆小鬼一样,慌乱地躲进了病房,关上了门。
强烈的愧疚、自责和害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办法去面对那个为了救她而右手几乎废了的陆晋川。
她害怕看到他眼里的指责,更害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受伤。
所以,她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逃避。
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等嗓子好了,等自己状态好了,一定会去找陆晋川好好谈谈的,一定要见一面的,一定要当面跟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那个时候的林锦瑶还没意识到,她对陆晋川的感情,没意识到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但正因为想不通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被杂乱的外界的信息所干扰,她才更加害怕。
害怕收到一点点来自陆晋川冷漠的眼神。
所以她拖着,躲着,却没想到,医院那次没有见面的“见面”,成了她和陆晋川之间的最后一面。
林锦瑶的心又酸又涨,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看着他微微干裂的嘴唇,那种压抑了两辈子的感情,在这一刻忽然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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