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号离开太阳系的第七年,公元2060年,一个平常的深空航行日。
飞船已经驶离地球超过四十六亿公里,在这个距离上,太阳只是一颗稍亮的恒星,而地球早已隐没在无垠的黑暗中。但伏羲号内,“星际手艺文明区”依然生机勃勃,灯火通明。
九十九岁的老孙(现在大家都叫他孙老)坐在特制的微重力木工坊里,正在进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作品——一件他命名为“归乡之梦”的大型木雕。这件作品由三千六百五十块不同木材组成,每一块都记录着飞船航行的一天。
“今天是第2555天,”孙老对着记录仪说,手中的刻刀在一块来自非洲黑檀木上刻下细密的纹路,“我们离家已经很远了。但奇怪的是,我觉得离家乡更近了——不是地理上的家乡,是精神上的。在太空中,我更能理解什么是‘人类’,什么是‘文明’。”
他的手虽然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但刻刀的走势依然精准。七年的太空生活,让他的身体出现了预料中的衰老变化,但大脑和手眼的协调能力,在手艺创作的持续刺激下,反而保持得不错。
隔壁的陶瓷工坊里,五十二岁的林静正开启她的第107次太空窑烧制实验。她研究的课题是“宇宙辐射对釉面变色的影响”,已经在太空中发现了三十七种地球上不存在的釉色。
“你看这个‘星云紫’,”她对助手展示新出窑的瓷片,“只有在银河系中央方向的强辐射环境中才能烧制出来。如果将来我们真的能找到可居住行星,这种釉色可能会成为那个星球独特的文化符号。”
织锦工坊,四十岁的索朗(现在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在飞船上出生的第一代“星际婴儿”)正在编织一幅名为《航迹》的大型织锦。作品用飞船七年来收集的星际尘埃纺成的线编织,图案是飞船的航行轨迹——从地球出发,掠过火星,借用木星引力加速,穿越柯伊伯带,进入星际空间...
“我们的孩子,”索朗对来访的飞船指挥官张晨光说,“他们只认识飞船这个‘世界’。但这幅织锦会告诉他们,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在哪里去。手艺,是我们这个移动文明的记忆库。”
皮影剧场,三十岁的小杨正在排练新戏《星际移民传》。这出戏讲述的是一群手艺人乘坐世代飞船寻找新家园的故事,角色和情节都与伏羲号上的现实有着微妙的对应。
“我们需要新的神话,”小杨在排练间隙说,“传统的神话讲的是人与神、人与自然的关系。现在,我们要创造讲人与宇宙、人与未来的神话。皮影戏这种古老的形式,可以承载最新的内容。”
这就是伏羲号上普通的创作日。七年的航行,手艺文明区不仅没有萎缩,反而更加繁荣。匠人们创作了超过十万件作品,建立了完整的传承教育体系,甚至开始发展出“太空手艺”这一全新的艺术门类。
但这一天注定不普通。
下午三点,飞船的“深空探测阵列”突然捕捉到一个异常信号。这不是普通的宇宙射线或脉冲星信号,而是一段有规律的、复杂的、明显具有智能特征的编码信息。
消息迅速传遍全船。当张晨光指挥官在手艺文明区宣布这个消息时,匠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信号来自船头方向,距离约零点三光年,”张晨光努力保持平静,但声音中的激动掩饰不住,“根据初步分析,这段信号包含数学序列、几何图形和某种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符号系统。最重要的是...信号中包含一段音频,听起来像是...音乐。”
“音乐?!”匠人们震惊了。
“是的。不是地球上的任何音乐体系,但明显是有组织的声波序列。”张晨光调出分析数据,“我们的AI正在尝试解码。但这可能需要时间。”
“能让我们听听吗?”索朗问。
张晨光点头,播放了信号中的音频片段。
一阵奇特的声音在工坊中响起:像是风穿过某种晶体结构,又像是水滴落在不同材质的表面上,还有类似金属振动的嗡鸣...这些声音以复杂的节奏和旋律组合,形成了一种既陌生又悦耳的音乐。
匠人们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作为手艺人,他们对声音、材质、节奏有着天然的敏感。
“这个声音...”林静若有所思,“有点像陶瓷在特定频率下共振的声音。”
“这段节奏,”索朗补充,“有编织的韵律感,像是梭子往复的节奏变奏。”
小杨更直接:“这可以改编成皮影戏的配乐。它有叙事性,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孙老则关注更本质的问题:“发出这个信号的文明...他们也有‘手艺’吗?他们用什么样的手,创造什么样的物?”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伏羲号全体进入紧急状态。科学家团队全力解码信号,而匠人们则接到一个特殊的任务:准备“文明回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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