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歇在库木塔格沙漠边缘时,沈砚秋的驼铃还在发着细碎的响。那铃是顾晏辞从沿途的胡商手里换的,铜身裹着层薄沙,摇起来不似江南的铃那样清透,反倒带着股风沙磨过的沉厚,像极了此刻她压在心头的情绪——既有找到灼日部的庆幸,又有对父亲沈鹤年踪迹的焦灼。
灼日部的帐篷群落扎在一片胡杨林里,土黄色的毡帐像一朵朵半开的花,围着中央最大的牛皮帐。帐外立着穿羊皮袄的武士,腰间挂着弯刀,刀鞘上嵌着红玛瑙,见沈砚秋和顾晏辞牵着骆驼过来,武士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里带着草原部落特有的警惕。
“停下!”领头的武士嗓音像撞在岩石上,他盯着沈砚秋怀里那支半露的古簪——簪身是墨玉的,簪头雕着缠枝莲,莲心处嵌着颗米粒大的红宝石,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你们是何人?为何带着‘昆仑遗珍’的样式?”
沈砚秋连忙按住簪子,往前走了半步:“我们是从沪上来的,找灼日部的巴图老爹。我叫沈砚秋,我父亲是沈鹤年,二十年前,他曾来过这里。”
“沈鹤年?”武士愣了愣,转头对身边的同伴说了句西域话,那同伴立刻转身往中央大帐跑。剩下的武士打量着沈砚秋和顾晏辞,目光在顾晏辞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上顿了顿——那是顾晏辞从沪上带来的,一路用来应对盗匪,此刻他悄悄把枪往身后挪了挪,低声对沈砚秋说:“别慌,看这情形,他们知道沈先生的名字。”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胡杨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拄着枣木杖走过来,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白了,却梳得整齐,羊皮袄的领口露出半截狼皮,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沙粒,眼神却亮得惊人,正是灼日部的首领巴图老爹。
“你说你是沈鹤年的女儿?”巴图老爹走到沈砚秋面前,弯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刀,“沈鹤年当年可是穿缎子长衫的,你这丫头,怎么倒像从风沙里滚出来的?”
沈砚秋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她十岁时和父亲的合影,照片里的沈鹤年穿着长衫,手里抱着她,背景是沪上的外滩。她把照片递过去:“巴图老爹,您看,这是我和父亲。当年他离开沪上时,说要去西域找一样东西,后来就没了消息,我……”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泛起湿意,“我找了他三年,才从一个老胡商嘴里听到‘灼日部’和‘沈鹤年’的名字。”
巴图老爹接过照片,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眼神慢慢软下来:“是他,没错。这长衫的料子,还是当年我让部落的绣娘给他补过的——他那时候不小心被沙棘刮破了袖口,还心疼得直叹气,说这是你母亲给他做的。”他把照片还给沈砚秋,转身往大帐走,“进帐说吧,外面风大,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顾晏辞扶着沈砚秋跟上,路过帐外的武士时,他注意到武士们的刀鞘上都刻着一道浅浅的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划的,而且所有刀鞘的划痕都在同一个位置。他心里犯了嘀咕,却没多问,只悄悄记下这个细节。
中央大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毯上绣着灼日部的图腾——一轮红日围着一只展翅的鹰。帐中央摆着个铜壶,壶里煮着酥油茶,香气混着帐角燃烧的沙枣枝味道,飘满了整个帐篷。巴图老爹坐在铺着虎皮的垫子上,给沈砚秋和顾晏辞各倒了一碗酥油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这西域的天,晚了就冷得刺骨。”
沈砚秋捧着茶碗,指尖传来铜壶的温度,她看着碗里浮着的奶皮,轻声问:“巴图老爹,当年我父亲来灼日部,是为了什么?他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巴图老爹喝了口茶,放下碗,从帐后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布包。布包是深蓝色的,边缘已经磨得发白,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缠枝莲——和沈砚秋那支古簪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这是你父亲当年留在部落的,他说要是有一天,有人带着半支墨玉簪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那个人。”他把布包递给沈砚秋,“你打开看看。”
沈砚秋的心跳瞬间加快,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的绳结,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牛皮笔记本,还有一块小小的青铜牌。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鹤年记”三个字,是她父亲的字迹。她翻开第一页,里面记着的是二十年前的日期,内容是关于西域的地形和部落分布,字迹工整,偶尔还画着小小的地图。
她一页页往下翻,翻到中间时,突然停住了——那一页写着:“沪上异动,黑砂帮已盯上‘双簮’,若我走后,砚秋来找,切记:双簮合一,方能解昆仑秘穴之险,父之去,非为弃家,实为护你母女。”后面还画着两支古簪的图案,一支是她现在带着的墨玉缠枝莲簪,另一支是白玉的,簪头雕着一只鹰,鹰爪抓着一颗红宝石,和她那支簪的莲心宝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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