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恰如苏婉婉早已勘破的棋局。凤王一系的弹劾,一波紧似一波,像密不透风的雨,织成无形的枷锁,勒得太子党难以喘息。那些往日里张扬的宴饮、明目张胆的联络,渐渐销声匿迹,连空气里都透着几分收敛的沉闷。赵文渊更是如此,从前那些招摇过市的应酬尽数推却,侍郎府的朱门紧闭,往来的车马也少了大半,行事愈发低调谨慎,仿佛要将自己藏进深宅大院的阴影里。
可这表面的沉静之下,却是另一番汹涌的暗流。玄影的密报、听风轩的线报,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真相 —— 赵文渊对那幅《山河堪舆图》的执念,非但没有消减,反而疯魔般愈发急切,急切到不计代价。
他暗地里动用人手,遍寻京城的当铺、黑市,甚至打通了漕运渠道,远及江南的藏家;开出的价码一涨再涨,从黄金百两到良田千亩,再到官阶许诺,仿佛那幅图是能救他性命的仙草,是他所有谋划的根基。这份异常的迫切,像裂开的缝隙,泄露出他深藏的秘密,那背后必然牵扯着足以撼动全局的阴谋,才让他如此坐卧难安,如鲠在喉。
就在这沉郁与焦灼交织的微妙时刻,一个绝佳的契机,悄然降临,恰如剧本早已写好,静待着关键的一幕拉开。
锦绣阁的回廊下,紫藤萝的花瓣落了一地浅紫。苏子画的脚步声轻快地穿过花影,往日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蒙了层薄雾,敛去了惯有的轻佻,多了几分难得的郑重。他推开雕花木门时,指尖还带着门外的微凉,张口便道:“婉婉,有个紧要消息。”
苏婉婉正临窗静坐,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砚台,闻言抬眸,清亮的眸子映着他凝重的神色。
“赵文渊发了请柬,” 苏子画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桌前,眉宇间攒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三日后,在他府里办‘赏珍夜宴’。规模不大,规矩却严,受邀的不是京城古玩圈的耆宿大家,便是与他私交甚密、同好此道的官员。”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掌着那些海外奇珍、古董字画的交易,圈子里还算有些分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婉婉,” 他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按捺不住的焦灼,“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能光明正大地踏入赵府,近距离接触赵文渊。可你也清楚,如今的赵府,怕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凶险,守卫定然层层密布,府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多少窥伺的眼睛,谁也说不清。你…… 当真要冒这个险?”
苏婉婉没有半分犹豫,清亮的目光如磐石般坚定,径直打断了兄长的担忧:“四哥,我必须去。” 她微微前倾身体,素白的指尖轻轻按在桌面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沉着与力量,“守在府外,看得永远是冰山一角,摸不透他的底细,抓不住他的要害。唯有深入虎穴,融进他的核心圈子,亲眼看着他、试探他,才能找到那个一击即溃的突破口。”
她抬眸,眼底闪着胸有成竹的光:“你放心,我早已盘算周全,自有万全准备,绝不会轻易涉险。”
苏子画望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望着她褪去往日柔弱、日渐锐利的锋芒,心中轻叹。他清楚,眼前的妹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们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闺秀,她有自己的智谋,有自己的决断,更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妥协与支持:“好,四哥帮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苏婉婉眸光沉静,思绪如电光石火般流转,立刻开始部署,每一个环节都力求周密无失。
“四哥,届时你便对外说,带我出去‘见识世面、散散心’,将我列入你的随行名单。” 她缓缓道,语气里带着深思熟虑后的笃定,“前阵子我偶感风寒,缠绵病榻月余,京中稍有耳闻。一个久病初愈、深居简出的国公府嫡女,对外面的繁华、对那些奇珍古玩生出些好奇,想借着兄长的光开开眼界,这理由合情合理,既能打消旁人的疑虑,也不会引来过度的戒备。” 她要的,正是这份 “人畜无害” 的伪装,如同披着柔软的皮毛,暗藏利爪。
紧接着,她提笔写下两行字,折成细卷,递给门外等候的玄影亲信:“速将此令传给玄影。”
其一,是针对那名赵府采买下人 —— 那厮嗜赌成性,早已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利用他的赌债做文章,设个局,要么帮他还债,要么拿捏住他的把柄,务必将他收为己用,发展成我们在赵府内部的眼线。不求他能探得核心机密,至少要能传递府内动静,必要时,为我们行个方便之门。”
其二,则是赵文渊那名宠妾 —— 此女与管家暗通款曲,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却被赵文渊蒙在鼓里。“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她的行踪,务必摸清她与管家私会的规律,搜集确凿证据。她身处内宅,日日在赵文渊身边,必然知晓不少隐秘,又心怀鬼胎,怕事情败露。这般各怀心思的人,关键时刻,便是一张能搅乱赵府内宅、打乱赵文渊阵脚的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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