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庭几乎是破门而入。
沉重的朱红殿门在他掌心骤然受力,先是发出 “吱呀 ——” 的刺耳呻吟,仿佛不堪重负的老木在哀鸣,随即便是 “砰!” 的一声巨响,门板狠狠撞在两侧雕花廊柱上,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如同细碎的雪。殿角悬着的鎏金铜铃被这股冲力带得剧烈摇晃,发出急促的 “叮铃铃” 声,像是被惊飞的蜂群,搅得满殿喧嚣。
他的脚步未停,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地面,带起一阵疾风。目光在踏入殿门的瞬间,便如被磁石吸附般,死死定格在榻上那道单薄的身影上 ——
昨日梅林相见时,她虽弱,却还有眼底的清亮,月白斗篷衬得她像株初绽的寒梅;今日寿宴之上,她虽怯,却还能撑着行礼,指尖攥着丝帕的模样带着几分倔强。可此刻,她正痛苦地蜷缩在锦被中,身子细得像一折就断的兰草,原本苍白的面容竟染上了骇人的青灰色,像是被寒霜冻透的纸。她的发髻散了大半,几缕墨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月白色寝衣的领口沾着半干的血渍,像是雪地里溅了几点墨,刺得人眼睛生疼。她的胸口起伏得极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弱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在风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岩浆般轰然冲垮了霍云庭所有的理智与冷静。那是混杂着暴怒的尖锐刺痛,是铁血将军在沙场见惯生死后,第一次体会到的、名为 “恐惧” 的情绪。他那双总是深邃如寒渊的眼眸,此刻冰层尽碎,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杀意冻结,变得沉重而刺骨。
“婉婉!”
他几步抢到榻前,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确认她是否还有温度,可那悬在半空的手却剧烈颤抖起来 —— 他怕,怕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怕这轻轻一碰,就会让她彻底碎掉。最终,那只手僵停在寸许之外,转而死死攥成拳头,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失去血色的白,骨缝间甚至发出细微的 “咔咔” 声,像是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山洪。
“怎么回事?!”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寸寸刮过殿内跪伏一地的宫人。那些宫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头埋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霍云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撞般的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说!谁来告诉本王,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强大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这是霍云庭在北境战场厮杀多年,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修罗气场,足以让最凶悍的蛮族战士胆寒。偏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铜铃的余响还在空气中回荡,衬得这沉默愈发令人窒息。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太监尖细的传报:“陛下驾到 —— 太后驾到 ——”
皇帝与太后率领着一众重臣,刚踏入殿门,便被这股扑面而来的骇人杀气震慑得身形一顿。皇帝穿着明黄色龙袍,脸色本就因 “寿宴遇毒” 的消息而阴沉,此刻见霍云庭这副近乎失控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太后扶着宫女的手,凤眸圆睁,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苏婉婉,脸上满是惊怒与难以置信。
“陛下!太后!救救我家小姐!”
青禾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行着往前挪了两步,手指死死抠着冰凉的金砖地面,指甲缝里都嵌了灰。她泪水混着鼻涕淌在脸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还是强撑着把方才的经过断断续续道来:“小姐… 小姐方才悠悠转醒,只说口渴,奴婢… 奴婢就端了那杯宫女送来的安神茶 —— 就是太医吩咐准备的那杯!小姐只抿了一小口,就突然浑身发抖,一把推开奴婢的手!茶盏摔了,小姐她… 她就吐了血,身子直挺挺地软下去,气息都快没了啊!”
她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地上那摊狼藉 —— 碎裂的白瓷片散落在金砖上,深色的茶汁溅得到处都是,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此刻闻起来,竟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查!”
皇帝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厉声喝道:“太医院院正何在?!立刻给朕查!这茶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被点名的太医院院正,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连滚爬爬地从人群后趋步上前,官袍都因慌乱而褶皱不堪,帽子歪斜着,却顾不上整理。他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先是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质长针 —— 这是太医院用来验毒的专用针,针尖亮得发寒。
院正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银针。他先蘸了一点地上的茶渍,银针接触到深色液体的瞬间,原本雪亮的针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先是变成浅灰,随即转为深灰,最后竟成了死灰般的颜色,连针尾的鎏金都失去了光泽,像是被墨汁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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