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皇宫。
日光透过高大的殿门,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殿内萦绕着一股此前数月罕见的乐观与轻松气息。
年轻的皇帝刘璿端坐于龙椅之上,虽然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已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光彩所取代。
登基不久便面临倾国北伐的巨大压力,如今接连传来的好消息,终于让他稍稍挺直了腰杆。
就在刚才,朝会伊始,兵部官员还再次朗声汇报了前方的捷报:
“霍弋将军已连克陇县、汧县、隃麋,大军兵临雍县城下,与晋将石苞对峙,西线形势一片大好!”
“南线,蒋斌将军血战攻克散关,已与傅佥将军所部会师,成功与大将军姜维主力汇合于陈仓城下!陈仓已成孤城,指日可下!”
即便这消息已经重复了数次,殿内还是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许多大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自先帝刘禅托孤、大司马诸葛瞻誓师北伐以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和焦虑感一直笼罩着整个蜀汉朝廷。
如今,西线高歌猛进,中线会师成功,似乎光复关中、还于旧都的伟大梦想,已然触手可及。
甚至已有性急的官员开始乐观地讨论起攻占长安、收复关中后的治理方略。
“陛下,若得关中,当效仿大司马在汉中之策,首要便是安抚流民,分发农具种子,恢复生产……”
“礼部当即刻准备祭祀渭水、告慰长陵(汉高祖陵寝)之仪典,以正天下视听!”
“吏部需预选干练官员,随时准备北上,接收郡县……”
一种近乎于胜利在望的氛围在宣室殿内弥漫。刘璿听着臣子们的讨论,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仿佛已经看到了汉家旗帜再次飘扬在长安城头的情景。他下意识地望向殿外,目光似乎想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决定国运的战场。
然而,就在这片乐观的喧嚣声中,一阵极其突兀、尖锐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殿内温暖的气氛。
“报——!!!”
一声拉长了音调、带着明显惊慌的呼喊,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信使,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了大殿,不顾礼仪地扑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插着代表最紧急军情的赤羽檄文,声音嘶哑而颤抖:
“陛下!前线……前线急报!大司马……大司马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名信使身上,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方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刘璿的心猛地一沉,身体微微前倾,急声道:“大司马如何?快讲!”
那信使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禀报道:“大司马率领一万精锐出褒斜道北上,欲切断关中与凉州联系,然于五丈原一带遭遇晋将石苞所率援军!两军对峙多日,然大司马……大司马不幸中敌奸计,遭敌军骑兵侧后突袭,我军……我军寡不敌众,损兵折将逾五千……大司马已率余部退回褒斜道,正返回汉中!”
“什么?!”
“五丈原……败了?”
“损兵五千?!大司马他……”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倒吸冷气声、不敢置信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方才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众臣,仿佛瞬间从云端跌落冰窖,脸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大司马诸葛瞻,这位被先帝托孤、总揽朝政、被誉为武侯之后、蜀汉擎天巨柱般的人物,败了。而且是中了埋伏,损失了过半的精锐?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刚刚还觉得光明一片的前景,瞬间又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
龙椅之上,刘璿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他毕竟年轻,登基以来顺风顺水,何曾经历过如此重大的挫折?巨大的震惊和担忧让他一时竟忘了皇帝的仪态,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那……那大司马本人无恙否?!”
他关心的,首先是那个亦师亦友、支撑着整个国家的诸葛瞻的安危。
信使连忙叩首:“回陛下!大司马虽亲临战阵,身陷险境,然幸得将士用命护卫,已平安脱险,只是……只是心情沉痛,自责甚深。”
听到诸葛瞻无恙,刘璿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坐回龙椅。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
但旋即,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大司马兵败退回汉中,意味着奇袭的计划彻底失败,石苞可以腾出手来,或西援雍县对付霍弋,或南救陈仓夹击姜维!整个北伐大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殿下肃立的群臣。此刻,他急需有人能站出来,为他,也为这个国家,指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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