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北的陇右与东南的荆州,两处决定三国国运的战场上,酷暑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煎熬,更是战略层面上的焦灼与新一轮的算计。
凉州
钟会都督关中外诸军事,麾下精兵猛将云集,自开春以来,便对姜维据守的陇西、天水地区展开了持续的军事压力。他并没有像司马望那般愚蠢地强攻坚城,而是充分发挥其“用兵精练,深谙谋略”的特点,采取了更为难缠的战术。
魏军以庞大的兵力为后盾,分作数路,采取“车轮战”与“堡垒推进”相结合的方式。他们并不寻求与蜀军主力进行一场决定性的会战,而是不断派出精锐部队,轮番袭扰蜀军的粮道、哨卡和边境村落。同时,钟会征发大量民夫,在关键通道上步步为营,修筑起一连串坚固的营垒、烽燧,如同缓慢而坚定的巨蟒,试图用一道道枷锁,逐渐压缩蜀军的活动空间,蚕食其外围防线。
姜维坐镇上邽,面对钟会这种稳扎稳打、极富耐心的战术,也感到颇为棘手。他深知钟会用兵诡谲,看似平铺直叙的推进之下,必然隐藏着致命的杀机。他采纳了霍弋、马恒等人的建议,同样以稳对稳。
蜀军依托坚固城防,以及陇西郡霍弋构筑的第二道防线,进行顽强抵抗。姜维充分发挥了马恒麾下羌族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以小股精锐骑兵出击,伏击魏军的运输队,骚扰其筑垒的民夫,与魏军的游骑在广袤的陇山渭水间展开激烈的追逐与反追逐。同时,蜀军也加紧修复和增筑自己的防御工事,尤其是在通往汉中、陇西的关键隘口,布设鹿角、陷坑,严防死守。
战场上,几乎每日都有小规模的接触战发生。箭矢在空中交织,骑兵在原野上奔驰冲突,双方的斥候为了获取情报在山区林地里以命相搏。伤亡数字在不断累积,但战线却并未发生决定性的移动。钟会无法突破姜维精心布置的防御体系,而姜维也难以找到机会对兵力占优、布局严密的魏军发动有效的反击。
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在陇右的群山与高原上形成了僵持。钟会意图通过不断的压力和消耗,拖垮蜀汉的国力,寻找姜维防线的破绽;而姜维则如同坚韧的磐石,牢牢钉在陇右,利用地利和局部战术优势,让钟会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代价,将其大军牢牢吸附在西线,无法东顾。两位当世顶尖的统帅,在这片古战场上,进行着一场意志、耐心与细微战术的较量。
荆州,错综复杂的泥潭。
相较于陇右相对清晰的战线,荆州的局势则如同一团乱麻,在鹰嘴涧混战之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且危险。
那场意外的三方混战,像是一道裂痕,彻底打破了之前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尽管成都的诸葛瞻和襄阳的羊祜都下达了避免事态升级的指令,但前线基层部队之间的敌意和信任赤字,已上升到顶点。
在宜都郡北部漫长的接触线上,摩擦急剧升温,并迅速蔓延。不再是简单的斥候遭遇战,而是演变成了小规模的武装冲突:
首先是蜀军一支巡逻队与魏军一支巡逻队在一条名为“界桥”的小河两岸相遇,因对方“眼神不善”及前几日鹰嘴涧的旧怨,双方隔着河岸用弓弩对射,随后演变成小范围的渡河争夺战,双方各伤亡数十人,蜀军一度占领桥梁,后被魏军增援部队击退。
随后是张遵麾下一支两百人的运粮队,在通过一处名为“三岔口”的山谷时,遭遇了魏军一支执行封锁任务的五百人部队。魏军试图扣押粮车,蜀军护卫拼死抵抗。战斗引来了附近的蜀军驻防部队和魏军的另一支巡逻队,最终演变成一场近千人的激战,粮草大半被焚毁,双方均损失惨重。
在长江北岸,徐胤的魏军水师巡逻船与关彝派出的护航战船多次发生对峙。魏军试图登上一支蜀军民间征用的运输船队,遭到蜀军战船拦截。双方在江面上用拍杆、弓弩互相攻击,虽未击沉主力战舰,但数艘小船受损,人员亦有伤亡。
这些冲突规模都不大,仅限于营、队级别,但却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仇恨在基层士卒中累积,报复心理使得每一次相遇都充满了火药味。罗宪与陆抗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来约束部队,稳定防线,同时还要应对来自江陵方向吴军利用这种紧张局势发起的零星偷袭和骚扰。
然而,在这愈演愈烈的摩擦中,一个微妙的变化,引起了坐镇襄阳的羊祜和其参军杜预的警觉。
“元凯,你可发现近来情报有何异常?”羊祜放下手中的一系列战报,眉头微蹙。
杜预略一思索,回道:“都督是指……吴军?”
“不错。”羊祜站起身,走到荆州沙盘前,“自鹰嘴涧之事后,我魏军与蜀军冲突日增,几乎每日皆有战报。然,你看吴军方面,丁奉、施绩在做什么?除了偶尔象征性的出击,其主力始终龟缩于江陵、公安一线,更多的是在加固城防,整顿内部。此前他们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自损,也要将我拖下水。可如今,我等已然下水,与蜀军摩擦不断,他们反倒……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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