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似乎格外漫长。当荆襄之地因大雪而暂息兵戈时,远在西北的陇右天水郡,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却并未因低温而减弱分毫。
这里曾是大汉北伐之地,如今虽被姜维收复,却依然处于曹魏关中兵锋的直接威胁之下,如同置于炉火之上的水瓮,表面的平静下是时刻可能沸腾的危机。
天水,大将军处。
姜维身披旧氅,独立于城墙之上,任由凛冽的北风如刀般刮过面颊。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城外枯寂的原野,投向东方,那是关中,是长安,是曹魏力量聚集的方向。多年的军旅生涯,尤其是与郭淮、陈泰、邓艾等魏国名将的反复较量,赋予了他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大将军,天寒地冻,还是回营吧。”副官轻声劝道。
姜维缓缓摇头,眉头微蹙:“近日关中魏军调动频繁,斥候回报,粮草正向陈仓、郿城方向大量集结。虽值寒冬,但这动静,不似寻常换防。钟会其人,才高而性诡,非安分守己之辈。司马昭甫逝,司马炎初立,正需立威……我总觉得,这风雪之后,恐有惊雷。”
他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陇右之地的收复,如同在曹魏的卧榻之旁点燃了一簇不容忽视的火焰,洛阳方面绝无可能长期容忍。就在姜维心中疑虑渐深之时,一骑来自成都的八百里加急,穿越风雪,直抵上邽城下。
“大将军!大司马急件!”
姜维立刻返回温暖些的城楼,拆开火漆密封的信函,诸葛瞻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信中告知了曹魏极可能于开春后对陇西、天水用兵的情报,以及朝堂对此的分析与决策。
“果然如此……”姜维放下书信,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战意,“钟会小儿,欲效仿当年曹真、司马懿故事,犯我疆界!思远信中说得好,信我姜维,绝不遥制!此战,正要让司马炎和钟会知道,我大汉陇右,非其可轻侮之地!”
他当即召集麾下将领,进行部署。
“即刻传书陇西郡的霍弋将军!”姜维声音铿锵,“告知魏军动向及大司马来信要点。命霍弋将军加固城防,广积粮草,整军备战,做好随时驰援天水的准备!陇西乃我军侧翼与后方基地,绝不容有失,亦是未来反击之依托!”
“诺!”书记官迅速记录命令。
“另,”姜维目光锐利,“再传书马恒!命其接令后,即刻率领本部两千精锐,并协调俄何烧戈首领拔予的一千羌族轻骑,星夜兼程,离开陇西,赶赴上邽听用!羌骑善于山地奔袭、侦察游击,正可用于应对魏军前锋、袭扰其粮道。其部原防务,由霍弋将军派人接替统筹。”
“遵命!”
两匹快马,背负着至关重要的军令,顶着风雪,分别向着狄道和襄武的方向疾驰而去。姜维深知,面对钟会可能的进攻,必须未雨绸缪,集中精锐,尤其是马恒麾下那些熟悉陇西地形、来去如风的羌族骑兵,将在未来的防御与反击中起到关键作用。
陇西郡。
征北将军霍弋接到姜维的紧急军令后,不敢怠慢。他立刻亲自督导城防加固事宜,并清点库府,开始大规模囤积守城器械与粮草。同时,他根据对地理的熟悉,开始规划数条驰援天水的快速路线,并预先安排了向导和沿途补给点,确保一旦天水吃紧,陇西的援军和物资能迅速北上,跨越陇山险阻,直抵上邽城下。整个陇西郡,在霍弋的统筹下,如同一张拉开的强弓,箭簇直指东方的天水战场,随时准备释放出强大的支援力量。
年轻的将领马恒在接到姜维的调令后,精神为之一振。他深知能被征调至直面魏军主力锋芒的天水前线,既是信任,也是重任。他立刻与烧当羌首领俄何烧戈沟通,俄何烧戈听闻能与魏军交战,亦是摩拳擦掌,爽快地拨付了一千最精锐的羌族骑士。马恒迅速完成部队集结,将襄武城防务移交予霍弋派来的将领,随后便率领着这支混合了汉军精锐与羌族骁骑的三千人马,冒着风雪,踏上了东进天水的征程。马蹄踏碎冰雪,队伍如一道利箭,射向那片即将成为焦土的古战场。
与此同时,荆西汉军大营。
经过一段时日的跋涉,赵柒终于押送着最后一批越冬物资,安全抵达了秭归城外的蜀军主力大营。与之前负责后勤调度时不同,此刻他甲胄在身,腰佩长剑,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
征东大将军罗宪与车骑将军陆抗闻报,亲自出营相迎。
“末将赵柒,奉大司马令,前来报到!参见征东大将军将军,车骑将军!”赵柒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姿态不卑不亢,颇有乃祖赵云遗风。
罗宪大笑上前,扶住赵柒:“赵小将军一路辛苦!后勤转运,多赖小将军与尚公子之力,前线将士方能无后顾之忧。如今小将军亲至,我大军如虎添翼!”他仔细打量赵柒,见其目光沉静,气息沉稳,心中暗赞诸葛瞻派来得人。
陆抗亦微笑还礼:“久闻子龙将军威名,今日见赵小将军,方知将门虎子,名不虚传。将军至此,抗等倍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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