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节堂内的烛火,彻夜未熄。程虔、李烨等人领命后,立刻分头行动,起草奏章、拟定名单、筹备仪典,整个大司马府乃至相关的尚书台机构,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与随之而来的严峻局势而高速运转起来。夜色深沉,成都城万籁俱寂。
诸葛瞻几乎一夜未眠。他反复推敲着姜维信中的每一个字,权衡着汉中乃至整个蜀汉的未来。张翼、廖化的离世,不仅仅是两位高级将领的损失,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维系着蜀汉军队传统与稳定性的老一辈核心正在快速崩塌。姜维虽是大将军,威望足以统帅诸军,但其常年专注于北伐,战略思想相对激进,与张翼等持重派本就存在分歧。
如今平衡被打破,汉中军中,那些追随张、廖多年的中下层将校,是否会因主帅更迭、理念差异而产生疑虑甚至抵触?军心浮动,乃是守御大忌,尤其是在面对北面虎视眈眈的曹魏之时。
仅仅依靠文书往来,或派遣一两名使者,恐怕难以迅速有效地抚平这巨大的创伤,稳定那根最为敏感的神经。汉中,这个蜀汉的北大门,不容有失。思前想后,一个念头在诸葛瞻心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坚定——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翌日清晨,德阳殿大朝会。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穆。刘禅高踞御座,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戚与不安。张翼、廖化对他来说,是自幼便熟悉的、如同国家基石般的存在,他们的骤然离去,让这位本就习惯于依赖重臣的皇帝,感到了些许虚空与惶恐。
待常规礼仪之后,诸葛瞻手持玉笏,稳步出班,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已经风闻汉中之事,此刻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奏对。
“臣,大司马诸葛瞻,有本启奏陛下。”诸葛瞻的声音沉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
“爱卿奏来。”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陛下,汉中大将军姜维奏报,左车骑将军张翼、右车骑将军廖化,忠勤体国,积劳成疾,不幸相继薨于任上。”诸葛瞻先将噩耗正式禀明,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唏嘘之声。他略作停顿,让这悲伤的氛围稍作弥漫,继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恳切,“张、廖二位将军,乃国家柱石,一生征战,功勋卓着。今骤然薨逝,实乃我大汉莫大之损失,臣等闻之,五内俱焚,悲痛莫名!”
他抬头,目光迎向刘禅,也扫过殿中群臣:“然,悲痛之余,臣更忧心者,乃是汉中军心!二位老将军在军中威望素着,深得将士爱戴,今一朝离去,三军悲恸,士气难免受挫。且汉中乃我北疆门户,直面曹魏强敌,司马昭篡逆之心日彰,时刻觊觎我疆土。值此新旧交替,主将更迭之际,若军心不稳,防线出现丝毫疏漏,则国家危矣!”
这番话,将个人悲痛迅速引向了国家安危的层面,让所有官员的神色都紧张起来。
“故此,”诸葛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臣,诸葛瞻,恳请陛下恩准!臣愿亲赴汉中,代陛下抚慰军心,祭奠忠魂,并与大将军姜维及汉中诸将,共同商议后续防务部署,擢拔贤才,填补空缺,以确保我北疆防线,固若金汤!”
“大司马要亲赴汉中?”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四起。
董厥首先出列,他面露忧色:“大司马身系国家军政重任,总揽全局,成都乃至全国事务,皆需大司马坐镇裁决。汉中虽重,然有大将军姜维在,想必能稳定局势。大司马亲身犯险,长途跋涉,若朝中有急务,或……或边境有变,恐鞭长莫及啊。”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诸葛瞻如今是蜀汉实际上的主心骨,离开中枢,风险不小。
谯周也微微蹙眉,他更多是从礼仪和象征意义上考虑:“大司马,陛下已决定为张、廖二位将军举行国葬,追赠厚恤。大司马代表朝廷亲往祭奠,自是应当。然汉中毕竟乃边陲战地,大司马万金之躯……”
也有一些官员认为,诸葛瞻此举是否有意在军方进一步扩张影响力,甚至……牵制姜维?
面对种种疑虑,诸葛瞻神色不变,朗声答道:“董公、谯公所虑,瞻岂能不知?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汉中军心之稳,关乎国本,重于泰山!若仅凭文书往来,或遣使宣慰,其效必缓。唯瞻亲至,方能让汉中将士真切感受到陛下与朝廷之关怀与重视,方能最快速度凝聚人心,稳定大局!至于朝中政务,有陛下圣裁,有董公、樊令君及诸位同僚在,瞻离京期间,一应常规事务,皆可按章程办理。若有紧急军国大事,亦可快马送至汉中,由瞻与陛下及诸位远程议决。瞻此行,非为代行大将军之职,实为助大将军安定内部,同心御外!”
他再次转向刘禅,深深一揖:“陛下!汉中安,则蜀中安;军心定,则社稷定!臣请此行,非为个人,实为江山社稷,为陛下分忧!望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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