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雨夜的湿冷与血腥气尚未从骨缝里散尽,诏狱烛影下那卷浸透血色的《昭示奸党录》更如冰锥悬顶。李逸立于检校卫新辟的密室中,指尖捻着那枚淬有“狼噬”奇毒的漆黑镖尖。烛光下,幽蓝的淬毒痕迹如同活物,散发着北漠特有的、混合着狼毒草与沙棘果的阴冷腥气。朱元璋那句“此毒,北元王庭独有”的诘问,仍在耳畔森然回响。
“查!”李逸将毒镖拍在案上,声音斩钉截铁,“翻遍金陵大小药铺、暗市!凡三年内购入过狼毒草、漠北沙棘果、砒霜、鹤顶红者,名录、用量、去向,一个不漏!”
新晋的检校卫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群,在刘伯温留下的暗网基础上疯狂运转。三日不眠不休,浩如烟海的药单在复式记账法的筛检下迅速收束。最终,三条指向异常的交易记录如同淬毒的尖刺,浮出水面——药量巨大,经手人皆指向城西一家不起眼的“济世堂”,而收货方,赫然标注着一个化名:“燕回”。
“济世堂掌柜,周朴。” 李逸看着呈上的画像,一个须发花白、眼神浑浊的干瘪老头,“带他来。”
周朴被“请”进密室时,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当那枚毒镖和“燕回”的化名同时拍在面前,他瞬间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大人…饶命…是…是燕王府!是王府的刘医官!他…他三年前就告老离府了…每次都是深夜来,戴着斗笠…银子给得足,小人…小人鬼迷心窍啊!”
“刘医官?刘一手?”李逸瞳孔微缩。此人曾是燕王府首席医官,精于毒理,五年前因“试药致残仆役”被朱棣“逐出”王府,下落不明。
“他女儿呢?”婉儿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周掌柜,刘医官独女刘莺儿,年方十六,左眉有颗朱砂痣,可还在你铺中帮佣?”
周朴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莺…莺儿…前日…前日失踪了!小人报过官…”
“带路!去刘宅!”李逸心头警铃大作!
刘宅位于城西贫民窟深处,低矮破败。推开虚掩的院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院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正屋地上,一具少女的尸体蜷缩着,脖颈被利刃割开,血已半凝。正是刘莺儿!她双目圆睁,充满惊恐与不甘。左手死死攥着一块沾血的粗布,指尖因用力而嵌入布中!
李逸蹲下身,小心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粗布上,用鲜血写着歪歪扭扭、力透布背的几行字:
“爹被灭口…地窖…王府…库藏…狼噬…燕…”
最后一个“燕”字,只写了半边,戛然而止。
“灭口!清理痕迹!” 婉儿声音冰冷,目光扫过屋内被翻箱倒柜的痕迹,“胡党余孽!动作好快!”
“王府库藏…狼噬…”李逸攥紧血布,眼中寒光爆射,“燕王府!”
……
子时,燕王府。
这座位于皇城东北的藩王府邸,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而森严。高墙深院,巡卫的甲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李逸与婉儿一身紧束的夜行水靠,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墨痕,伏在王府西侧一处相对僻静的墙根阴影里。
“西跨院,库房重地。巡卫两班,间隔半炷香。”婉儿压低声音,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快速勾画着简图,“刘一手告老前掌管药库钥匙,按规制,其私配钥匙若未缴,应藏于旧居。旧居…在库房东侧耳房。”
李逸点头。两人如狸猫般翻过高墙,落地无声。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避开两队交叉巡逻的卫兵,悄无声息地摸到库房区域。东侧耳房果然破败,门锁锈蚀。
“磁石。”李逸低语。
婉儿会意,迅速从腰间皮囊中掏出几块巴掌大小、黝黑沉重的磁石。李逸接过,将磁石用韧性极佳的牛筋索捆扎,固定在耳房木门两侧门框的特定位置,形成一个强力的磁场区域。
“走!”两人迅速退开,绕至耳房后窗。李逸用匕首撬开窗栓,翻身而入。屋内积灰寸厚,蛛网密布。他迅速在靠墙的破旧木榻下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嵌在床板暗格中的铁盒!
咔哒!铁盒打开。一把黄铜钥匙静静躺在其中。
库房近在咫尺!巨大的铁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李逸掏出特制的皮囊,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将一种粘稠刺鼻的液体倾倒在锁孔和锁芯结合处。液体遇金属,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出缕缕白烟!酸蚀液!这是婉儿依他所述,用浓醋与绿矾(硫酸亚铁)反复蒸馏提纯的强酸!
时间一点点流逝!“滋滋”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两人屏息凝神,心悬到了嗓子眼。
突然!
库房厚重的木门内侧,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
嗤嗤嗤嗤——!!!
数十支寒光闪闪的短弩铁箭,如同毒蜂出巢,毫无征兆地从门板预留的箭孔中暴射而出!覆盖了门前数尺范围!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激射而出的铁箭,在穿过门口那片被磁石强磁场笼罩的区域时,轨迹竟瞬间变得紊乱扭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箭头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火星四溅!大部分铁箭如同喝醉了酒般,歪歪斜斜地栽落在地,少数几支虽勉强射出,也力道大减,钉在远处的树干上,兀自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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