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那口气浅得快要散的时候,我们刚好撤到县城边缘一栋还算完好的民房里。韩立山选的临时落脚点,两层小楼,窗户用木板封着,但至少屋顶没塌。
雷烈把林九平放在客厅一张破沙发上,沙发弹簧都戳出来了,但总比地上强。阿箐跪在旁边,手还握着林九的手,那手冰凉,透明得能看见骨头轮廓,像冰雕。
“他呼吸……越来越弱了。”小芸跪在另一边,手指搭在林九颈动脉上,脸色难看,“脉搏每分钟不到四十,还在降。这不是昏迷,是……机能衰竭。”
秦月拖着伤腿凑过来看:“同化不是停了吗?”
“同化停了,但之前吞噬核心的副作用还在。”我蹲下身,翻开林九眼皮。瞳孔里那片混沌的暗红色星云旋转得极其缓慢,像快没电的陀螺。“他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上万人的记忆碎片,还有哀哭之树本身的意识残留。他的大脑在处理这些信息,消耗太大,身体在被迫‘节能’。”
苏洛雪靠墙坐着,灰影已经蔓延到她左肩,整条手臂像枯树枝。她声音很稳,但额头全是冷汗:“得想办法帮他‘消化’那些碎片,或者……至少暂时屏蔽掉。否则大脑会过载,彻底停机。”
“怎么消化?”清虚问,“给他念经?”
“刺激。”我说,“用外部刺激,引导他的意识主动整合信息,而不是被动承受。”我看向韩立山,“你们有医疗设备吗?哪怕最简单的?”
韩立山摇头:“据点里有,但离这儿还有两小时路程。他现在撑不了两小时。”
我快速扫视这间屋子。客厅里堆着些杂物:老式收音机、断了天线的电视机、还有台积满灰的台式电脑——主机箱都锈了。墙角有个工具箱,半开着,里面有些螺丝刀、钳子之类。
“我需要电池,导线,还有……”我看向清虚,“你的符纸,那种能稳定心神的,还有没有?”
清虚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倒出最后三张紫色的符纸:“‘安神符’,但对他现在这状态……效果够呛。”
“试试。”我接过符纸,又让雷烈去拆收音机里的电池——老式的大号干电池,应该还有点电。小李贡献了他的万能表和一小卷电线,虽然细,但够用。
我把符纸摊开,用匕首小心刮下表面的朱砂粉——混合着画符用的特殊材料,可能含有某种能影响精神状态的成分。粉末收集在小碟子里,加水调成糊状。
“你要干什么?”秦月问。
“自制经颅直流电刺激。”我边忙活边说,“用微弱电流刺激大脑特定区域,帮助神经活动整合。符纸粉末当电解质,增加对影能的亲和性——希望有用。”
我在林九太阳穴位置抹上导电糊,用胶布固定两小片从电线里剥出的铜丝当电极。电池串联,通过万能表控制电流——调到最低档,不到1毫安,理论上安全,但理论在这会儿不太靠谱。
“都退开点。”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路。
没有火花,没有响声。林九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很轻。他眼皮下的眼球开始快速转动,像在做梦。胸口那个树眼印记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脑电活动在增强。”小芸盯着林九的脸,“但很乱……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确实,林九嘴唇开始轻微翕动,发出一些不成词的音节,有时像哭,有时像笑,有时是纯粹的、无意义的嘶声。
阿箐握紧他的手:“林九,你能听见吗?我是阿箐……”
林九没反应。他眼睛突然睁开了。
但瞳孔还是那片混沌的暗红,没有焦点。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开始说话,这次连贯了:
“……好冷……水……淹到脖子了……”
声音是个年轻女人,带着哭腔。
“我不要……不要抽我的血……妈……妈……”
换成个小男孩的声音。
“杀了我……求你们……杀了我……”
苍老的男声。
他在“播放”那些记忆碎片里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不同的人,不同的绝望。客厅里温度好像降了几度,所有人听着,没人说话。
我调高了一点电流。
林九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吼声。不是那些碎片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充满了痛苦:
“太多……停……停下……”
“不能停。”我咬牙,“林九,你得整合它们!把它们变成‘记忆’,而不是‘噪音’!想想你自己的事!你叫什么?从哪来?爹娘是谁?”
这是认知疗法里的基础——用强烈的自我认知对抗外来信息入侵。但用在影能污染上,纯属瞎蒙。
林九眼睛里的暗红色星云开始加速旋转。他嘴唇哆嗦,断断续续地说:
“林……九……平谷县……林家村……爹……林大山……娘……王秀兰……”
他记起来了。
但那些碎片的声音没停,反而更响了。两股信息流在他脑子里对冲,他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七窍又开始渗血,这次是暗红色的、发光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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