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惨叫还在山谷里荡,听得人牙酸。
我们趴在矿洞外围的乱石堆后面,谁也没动。雷烈握着刀的手背青筋都暴起来了,林九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瞳孔那圈金色暗了又亮,阿箐在发抖——不是怕,是那种压不住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抖。
苏洛雪按住阿箐肩膀,声音很低:“你得稳住。幼虫在反应,波动太强会暴露。”
阿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过了好几秒才睁开。眼神稳了点,但深处那点东西藏不住——我见过那种眼神,老家隔壁那个从战场回来的老兵眼里有过,不是怕死,是怕某些东西比死还难受。
“你认识那个声音。”我说。不是问,是肯定。
阿箐没否认。她盯着自己手心,那里有几道很深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细线勒出来的,年头久了,颜色淡了,但形状还在。
“他叫周明远。”她开口,声音平得吓人,“京都大学民俗系副教授,四十二岁。是我导师。”
我们都没吭声。矿洞里的吟唱又开始了,这次更急,更响,像催命。
阿箐扯了扯嘴角,像笑又不像:“我大三那年选了他的课,《民间信仰与地方巫术》。他讲课有意思,不照本宣科,老带我们去实地考察。山西的古庙,湘西的苗寨,云南的傣家祭坛……我们都去过。”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黑沉沉的山:“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到现在——‘民俗不是化石,是活着的记忆。有些记忆太沉,会把记着的人压垮。’”
雷烈忍不住问:“他跟拜影教有关系?”
“他不知道。”阿箐摇头,“他只是……研究得太深了。为了写篇关于古滇国祭祀仪式的论文,他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孤本、残卷,还自费去了缅甸、老挝边境,找那些几乎绝传的巫祝后人。他带回来一堆资料,有些是手抄本,有些是拓片,还有些……是骨头。”
“骨头?”
“刻满符号的骨头,人骨。”阿箐声音低下去,“他说是从一个老祭司手里换的,用三块袁大头。那老祭司临死前告诉他,这些骨头不能见光,见了光就要出事。”
林九忽然说:“那些符号,是不是跟玉简上的一样?”
“一部分是。”阿箐点头,“周老师破译了三年,只解出不到十分之一。但他发现,这些符号记录的不是祭祀流程,是……坐标,还有门。”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点水光,但没掉下来:“影劫开始前三个月,周老师突然失踪了。留了张字条,说要去验证一个猜想,一周就回。但一周后,回来的不是他,是一群黑袍人。”
矿洞里的吟唱停了。死寂了几秒,然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哗啦,哗啦,很慢,很沉。
阿箐像没听见,继续说:“他们闯进我家。我爸妈,我奶奶,还有在我家借住的表弟……全杀了。就我没死。领头的那个黑袍人——后来我知道他叫‘骨祭司’——抓住我头发,把我脸按在血里,说:‘你能听懂,对不对?’”
她身子又开始抖:“我当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后来才明白,因为周老师那几年老让我帮他整理资料,我无意间记下了很多符号的发音规律。骨祭司不知道从哪儿查到我,觉得我有‘天赋’,能当‘翻译’。”
苏洛雪轻声问:“他们囚禁了你多久?”
“两个月零七天。”阿箐说,“关在京都北郊一个废弃的化工厂地下室里。每天给我看不同的骨片、玉简,让我听录音——是他们抓来的、濒死的影裔发出的‘声音’。逼我找出规律,翻译那些古老的影语祷文。”
她抬起手,摸了摸后颈:“幼虫就是那时候种下的。说是‘奖赏’,也是‘枷锁’。有了它,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影裔的波动,但也被永远标记了,跑到哪儿他们都能找到。”
雷烈骂了句脏话。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我问。
“周老师。”阿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被抓了,和我关在同一层。他比我惨,被当成了‘活体样本’,每天都在他身上试验不同的仪式和符文。但他脑子没坏。他偷偷教我怎么伪装,怎么利用幼虫的感知反向干扰监控,还告诉我山里的这条退路——说如果有一天能跑,就往这儿跑,这儿有他早年布置的安全点。”
她看向林九:“我逃出来那天,周老师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最后跟我说:‘阿箐,去找我藏在山里的东西。别让他们打开门,门开了,就全完了。’”
矿洞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紧接着是欢呼——不是人声,是那种混杂着嘶吼和尖啸的、非人的欢呼。
“第三次前祭完成了。”林九声音发紧,“能量场稳定了。他们在准备最后的仪式。”
苏洛雪调出探测器数据,屏幕上的曲线已经冲到一个恐怖的高度:“距离子时还有四十分钟。但他们可能等不了那么久了——血月峰值马上就到。”
阿箐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她脸上那种脆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狠劲儿。“周老师还告诉我一件事。”她说,“拜影教三派虽然目标一致,但互相不对付。血月派搞大祭,黑日派和永夜派的人可能会来捣乱——不是救我们,是他们不想让血月派独占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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