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被更加刺眼的红色应急灯取代。但这光芒带来的不是希望，是垂死挣扎的警示。空气浑浊闷热，通风系统彻底停摆，只剩下人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啜泣在黑暗中飘荡。
观察站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不是林九的力量，是权限 override。苏洛雪站在门口，脸上沾着油污，呼吸急促，手里紧握着一把光线微弱的战术手电，光柱后面跟着脸色铁青的雷烈和几乎是被马修拖着的、一脸虚弱的赵老。几名黑色装甲护卫紧张地守在稍远些的地方，枪口对着外围不时闪过的诡异阴影。
“没时间废话了！”雷烈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劈头盖脸砸过来，“能源核心彻底趴窝！备用电源撑不过两小时！灯光系统完了，接下来就是空气和水！我们必须出去！立刻！”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九，像是在看一件不得不使用的危险工具：“你！‘钥匙’！外面的那些鬼东西明显是冲你来的！呆在这里，等死！跟我们走，也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去哪里？”林九靠在门框上，体内力量因为刚才强行共鸣而有些紊乱，手腕烙印灼痛，声音沙哑。
“七号前哨站！”苏洛雪快速接口，她显然已经和雷烈达成了某种共识，尽管眼神里满是不情愿的妥协，“在旧城区边缘，直线距离十五公里。灾变前是区域能源中转节点，有独立的地热发电机组和储备燃料！如果没被完全破坏，至少能带回维持基地核心运转一个月的能源！这是我们唯一已知、且有可能抵达的补给点！”
十五公里。放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永夜之下，在影魅环伺、基地内部还有个抽能怪物的现在，这无异于跨越地狱。
“怎么走？飞过去？”林九扯了扯嘴角。
“走地下！”马修挤上前，将他的数据终端屏幕转向林九，上面显示着错综复杂、许多地方标注着“未知”或“坍塌”的地下管网图，“旧地铁隧道，部分还在！虽然年久失修，但能避开地面大部分区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指着一条用醒目红线标记出的、弯弯曲曲的路径：“这条是理论上最可行的路线！但需要穿过三个主要的影魅聚集区标记点，还有这里——”他指向一个被骷髅头标记的区域，“这段隧道靠近D区边缘，能量读数一直异常，陈景深的日志里提到过，怀疑有未记录的‘墟隙’……就是小型的、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墟隙？林九眼皮一跳。那玩意儿比成群的影魅更可怕，天知道会吐出什么鬼东西。
“计划呢？”他问，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代表着基地最后决策层的脸。
“我带队！”雷烈斩钉截铁，拳头攥得咯咯响，“带上还能动的所有精锐！重火力开路！杀过去！”
“不行！”苏洛雪立刻反对，“动静太大，只会吸引更多影魅！我们需要的是潜行，是速度！一支小型精锐小队，配备消音武器和能量遮蔽装置，绕过主要威胁区域，直插目标！”
“绕？怎么绕？地图上一半区域是未知！撞进死胡同或者怪物老巢怎么办？”雷烈低吼。
“那就用人命去填！”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赵老身后传来，是那个一直隐藏在阴影里的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像是毒蛇滑过冰面，“必要的时候，留下断后，确保‘钥匙’和核心技术人员抵达。”
空气瞬间凝固。断后，就是送死。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林九身上。
“你呢？”苏洛雪看着他，眼神复杂，“你的……能力，能感知到那些东西，对吧？能不能……带我们避开最危险的地带？或者……”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或者，清除掉无法避开的障碍。
林九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躁动、却又与远方“阵眼”和外面影魅隐隐相连的力量。带路？清障？他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明白这力量怎么用，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还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但他有得选吗？
留下，是等死。跟着这支各怀心思、前路未卜的队伍出去，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
他抬起手，看着那漆黑的烙印，感受着它因为靠近大量影魅而传来的、混合着威胁和诱惑的悸动。
“我可以试试。”他最终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我有条件。”
“说！”雷烈不耐烦地催促。
“第一，路上，关于路线和风险，我的判断，你们必须优先考虑。”他目光扫过雷烈和那个阴影中的人。
“第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动用能力。一旦使用，后果自负，也别把我当怪物看。”
“第三，”他看向苏洛雪和马修，“他们俩，必须跟我在一队。”
苏洛雪愣了一下。马修则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苦笑。
雷烈脸色变幻，最终重重哼了一声：“可以！但如果你把队伍带进绝路，或者关键时刻掉链子，老子第一个毙了你！”
阴影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算是默认。
“人选！装备！三十分钟后，第三出口集合！”雷烈不再废话，转身大步离去，开始用通讯器咆哮着调集人手。
赵老深深地看了林九一眼，那眼神浑浊难辨，最终在阴影中那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通道里只剩下林九、苏洛雪和马修。
“你疯了？”马修压低声音，带着后怕，“跟着我们？我们是技术人员！拖后腿的！”
“就是因为你们是技术人员，”林九看着他们，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才需要你们活着抵达前哨站。重启设备，带回能源，靠的不是蛮力。”
他顿了顿，看向苏洛雪：“而且，我相信你们。”
苏洛雪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去准备装备。”她转身快步离开。
马修叹了口气，拍了拍林九的肩膀：“小子，你最好祈祷你的‘感觉’够准。不然，咱们就得在隧道里作伴当孤魂野鬼了。”
林九没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无尽的黑暗。
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烙印，正因为即将到来的“狩猎”与“被狩猎”，而兴奋地微微颤抖。
突围？
也许。
但也可能是……主动跳进一个早已张开的，更大的罗网。
三十分钟。
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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