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清晨,窗外的玉兰树抽出了嫩芽,裹着层浅褐的绒毛,像群蜷缩的小鸟。林溪坐在书桌前整理开学的行李,指尖划过江熠送的钢笔,笔帽上的水波纹在晨光里闪,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雷,闷闷的,像谁在云层里敲鼓。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江熠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听到雷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像个盼着春游的孩子,“我妈说惊蛰打雷,今年准是好年成,地里的种子都要醒了。”
“听到了,”林溪笑着走到窗边,玉兰树的枝条在风里晃,“我们宿舍楼下的迎春花也快开了,去年你说像串小铃铛的那种。”
“等开学了我们去看,”他忽然压低声音,像藏着个秘密,“我给你带了样东西,是我在地里挖的,说惊蛰带在身上,能沾沾生机。”
挂了电话没多久,妈妈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刚才小熠妈妈送来的,说让你开学带着,是小熠自己在菜园里种的红薯干。”
布包是用蓝格子粗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江熠的手艺。林溪打开闻了闻,红薯的甜混着阳光的暖漫出来,让她想起去年秋天,两人在张爷爷的地里挖红薯,他举着个比脸还大的红薯傻笑,结果脚下一滑,摔在红薯藤里,白衬衫沾了层泥,像只刚滚过泥潭的小猪。
开学那天,江熠果然在车站等她。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夹克,背着个鼓鼓的帆布包,见她出来,立刻接过行李箱,肩带勒得他肩膀微微下沉。“路上累了吧?”他往她手里塞了瓶热豆浆,甜得发腻,“我特意让阿姨多放了糖,说坐车会晕,吃点甜的舒服。”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换了新的,印着春天的花海,江熠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陶土罐,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系着根麻绳。“给你的惊蛰礼物,”他把陶罐往她手心里放,陶土的粗粝蹭得掌心有点痒,“里面是我在菜园里挖的‘幸运草’,其实是苜蓿芽,我妈说这东西一到春天就疯长,带着它,一年都有活力。”
陶罐的红布上绣着颗小小的太阳,针脚歪歪扭扭的,和红薯干的布包是同款。林溪打开闻了闻,有淡淡的泥土味,像刚翻过的菜园。“你是不是偷偷种了很久?”她晃了晃陶罐,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像有种子在跳舞。
“从去年冬天就埋下了,”他挠了挠头,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每周都去浇水,就盼着惊蛰能发芽,说要让你看到春天最早的样子。”
公交车穿过开满迎春花的街道,鹅黄的花瓣在风里簌簌落,像场流动的雨。江熠的帆布包忽然“啪嗒”掉出个画本,最新一页画着片菜园,地里插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溪溪的幸运田”,旁边画了个弯腰浇水的小人,背影像极了他。“等周末去我家吧,”他把画本往她手里塞,“菜园里的菠菜都长出来了,我妈说让你摘点回去,清炒最鲜。”
“好啊,”林溪翻着画本笑,里面夹着片干枯的迎春花,是去年春天摘的,“还要跟阿姨学蒸槐花饭,你说过三月的槐花最香。”
宿舍楼下的玉兰树果然开花了,洁白的花瓣托着嫩黄的蕊,在雷声里轻轻晃,像群振翅的蝶。江熠帮她把行李搬到楼上,临走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用柳树枝编的戒指,嫩绿的枝条弯成圈,还带着点湿润的黏。“这个也算礼物,”他把戒指往她手心里放,枝条的芽尖蹭得掌心有点痒,“刚在车站旁边折的,柳树发芽最早,说戴着它,春天就跟你走了。”
林溪把柳木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像为她量身定做的。她忽然发现枝条的末端藏着颗小小的红豆,是用红绳系着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你什么时候系的?”她举着戒指笑,阳光透过玉兰花瓣照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昨天特意去买的,”他的声音有点低,却清晰得像雷声后的蝉鸣,“老人说红豆配柳枝,能把心意拴在春天里。”
傍晚的雷声越来越密,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像在敲鼓。林溪坐在书桌前,把陶罐放在窗台上,让雨水打湿罐口的红布。她翻开《我们的故事》,在最新一页贴上柳木戒指的照片,旁边写下:“春天最早的信不是花开,是他在车站等我的身影,是陶罐里藏不住的生机,比任何雷声都让人期待。”
窗外的玉兰花瓣在雨里轻轻晃,柳木戒指的嫩芽在书桌上泛着绿。林溪知道,这惊蛰的雷声,这泥土里的新生,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柳木戒指,都会像春雨里的种子一样,在时光里扎根、发芽,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天,走向所有藏在雷声与花海中的,关于彼此的明天。
夜深时,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陶罐上,红布的影子在墙上晃,像朵跳动的火焰。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豆,忽然想起江熠说的话——把心意拴在春天里。原来最好的惊蛰礼物,从来不是会发芽的种子,是他为了这颗种子浇了整个冬天的水,是藏在柳树枝里的红豆,是记在心里的每个关于春天的约定,岁岁年年,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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