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大车,走了一宿。
刘建军有经验,知道重车走夜路危险,天擦黑就在路边找了个宽敞地方歇了。几个人轮流守夜,喂马,添草料。秦风让赵铁柱和王援朝先睡,自己守上半夜。
夜风凉飕飕的,吹得人清醒。秦风坐在车辕上,听着马嚼草料的窸窣声,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这一车车砖瓦木料,是他这一世安身立命的根基。
下半夜赵铁柱换班时,秦风才钻进车篷里眯了一会儿。梦里都是砖瓦垒墙的声音,还有晚枝站在新院子门口的笑模样。
天蒙蒙亮,车队又上路了。
越往山里走,路越难走。有一段路挨着小河沟,春天化冻,车轱辘一压就往下陷。四个人下来推车,弄得满腿泥。刘建军甩着鞭子吆喝,两匹大马使劲往前拽,车轱辘才“咕噜”一声从泥坑里拔出来。
“这路真够呛。”刘建军擦着汗,“秦老弟,往后你盖完房,得把门前路垫垫,要不拉点啥都不方便。”
“刘哥说得对。”秦风看着泥泞的土路,“等房子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垫路。”
日头升到一竿子高的时候,终于看见靠山屯的影儿了。屯子卧在山坳里,早晨的炊烟还没散尽,袅袅地升起来。
车队刚拐进屯口,就被人看见了。
第一个看见的是在井台挑水的李老栓。他撂下水桶,手搭凉棚瞅了半天,忽然扯着嗓子喊:“哎呀妈呀!快来看啊!秦风拉回来一车车砖瓦!”
这一嗓子,把半个屯子都惊动了。
先跑出来的是孩子,七八个半大小子,光着脚丫子,“呼啦”围上来,仰着脖子看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红砖。
“红砖!全是红砖!”
“还有瓦!青瓦!”
“那木头是干啥的?”
接着是大人。妇女们抱着孩子,手里还攥着没纳完的鞋底;老爷们儿叼着烟袋,趿拉着鞋;老头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这边瞅。
车队慢悠悠地往秦家老宅方向走,后头跟着长长一串看热闹的人。像赶集似的。
秦风坐在头车上,脸上很平静。赵铁柱却有点坐不住了,脊梁骨挺得笔直,嘴角咧着笑。王援朝推了推眼镜,看着两边越聚越多的人,小声说:“风哥,这……动静有点大。”
“没事。”秦风说,“早晚得让人知道。”
秦家老宅在屯子东头,三间土坯房,房顶的茅草都发黑了。院子不大,篱笆墙歪歪斜斜的。秦大山和李素琴早就听见动静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老两口都愣住了。
“爹,娘。”秦风跳下车,“砖瓦木料都拉回来了。”
秦大山嘴唇哆嗦着,走过去摸了摸车上红砖。砖还带着凉气,但在他手心里,好像发烫。
“这、这么多……”李素琴看着四辆满满当当的大车,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小风啊,这得花多少钱……”
“娘,钱挣了就是花的。”秦风扶着母亲,“咱们盖新房,您和爹住得舒坦,比啥都强。”
这时候,屯长老王头也赶来了。老爷子背着手,绕着车队转了一圈,咂咂嘴:“小风啊,你这是要盖三间大瓦房啊!”
“王叔,先盖三间正房。”秦风说,“往后宽裕了,再盖厢房。”
“好!好!”老王头拍着车上的红砖,“咱靠山屯,多少年没见个人家盖砖瓦房了!上次还是前屯老张家,盖了两间,那还是七几年的事。”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人伸手摸砖,有人踮脚看瓦,有人围着那两根红松柁梁转悠。
“这木头真直溜!没疤没节的,好料子!”
“你看那瓦,青瓦,比红瓦结实!”
“哎妈呀,还有玻璃!这么多玻璃!”
玻璃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确实是稀罕物。大多数人家窗户还是糊纸,冬天冷,夏天闷。只有公社、大队部才有玻璃窗。秦风一下子买二十块玻璃,让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
赵铁柱他爹赵老蔫也挤在人群里,看着儿子从车上跳下来,赶紧拽到一边:“柱子,这、这都是秦风买的?”
“嗯呐!”赵铁柱满脸自豪,“爹,我跟风哥去县城卖的货,挣着钱了!”
“挣多少?”赵老蔫压低声音。
赵铁柱刚要张嘴,想起秦风嘱咐过财不露白,改口说:“反正够买砖瓦的。爹,等风哥家盖完房,咱家也翻修翻修,我挣钱!”
赵老蔫看着儿子,眼圈红了。他家穷,儿子二十大几了,还没说上媳妇。要是真能翻修房子……他不敢想。
人群里议论纷纷。
“秦风这孩子真能耐,这才几个月,就能盖砖瓦房了。”
“人家有本事,打猎厉害,采药也厉害。”
“我听说他在县城认识大人物,要不哪能弄来这么多砖瓦?”
“哎,你们说,他是不是挖着老埯子了?”
说啥的都有。羡慕的,佩服的,猜疑的,酸溜溜的。秦风都听见了,但没理会。他招呼刘建军和另外三个车把式:“刘哥,几位大哥,辛苦一上午了,进屋歇歇,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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