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石门在身后“咔嗒”合上,把月华池水的暖光彻底关在里面。小夭踩着廊壁夜明珠的幽蓝光影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腿还软着,后背的冷汗把里衣浸得贴在皮肤上,凉得发颤。方才相柳那双染着血丝的紫眸,还有他哑着嗓子问“那动作哪学的”时的模样,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拔不出来。
她知道,那道记忆的缝,算是真的撬开了。可撬开的不是光,是裹着冰碴的疼——他越靠近过去,就越疼。
往后的日子,黑石殿的空气像凝了层薄霜。小夭还是每天去石室翻典籍,还是帮着理族务的卷轴,可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背上,烫得很。那时相柳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认可,是带着探的、缠的,像要把她的皮剥开,看里面藏的到底是谁。
她捏着骨笔算药材数量时,会下意识轻咬下唇——这是她从小的习惯,以前在玉山学药理时就改不了。每次刚咬下去,就觉殿里的空气顿一下,抬头准见相柳盯着她的唇,紫眸里晃着点乱,像被什么蛰了似的,又飞快移开视线,指节在卷轴上敲得比平时重。
她整理晒干的活血草,指尖会习惯性捻三下——这是当年老木教她认草药时的法子,说捻够三下才辨得清气味。有次正捻着,相柳忽然站在她身后,声音冷得像冰:“这手法,谁教你的?”
小夭的指尖僵在半空,半天没敢回头。最后只低低说:“以前……学草药时,师父教的。”
他没再问,却站了很久,直到她把草药理完,才听见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比平时慢,像带着点沉。
这种无声的探,比直接逼问还熬人。小夭总怕自己哪个小动作没藏好,又勾得他疼,可越怕,越容易出错——有次递卷轴给他,右手小指又下意识蜷了下,刚碰到他的指尖,就见他猛地收回手,紫眸里的冷瞬间翻涌,像要结冰。
她知道,他没忘。那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转得他疼,却抓不住源头。
变故出在深夜。
小夭累了一天,睡得沉,却被一阵闷响惊醒。不是海浪声,是器物碎裂的脆响,混着点压抑的、像兽类受伤时的低吼,从黑石殿的方向飘过来。
是相柳!
她连鞋都没顾上穿,抓过搭在椅背上的素色外衫,没系腰带,一路敞着怀往殿跑。守殿的战士见她冲过来,想拦,却被她眼里的慌逼得退了步——他们也听见殿里的动静,脸色早白了。
推开殿门时,冰蓝色的妖力像冷风似的扑脸,差点让她呛咳。偏厅里一片狼藉:卷轴被揉得皱成团,有的还撕了道口子;玉镇纸碎成几块,渣子嵌在石缝里;相柳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石地,指节抠进缝里,指甲缝渗出血丝,另一手死死按着额头,银发乱得像被狂风扫过,玄衣领口扯开,露出的脖颈上,青筋绷得像要断。
“呃……”他喉咙里滚出低低的痛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周身的妖力乱得像没头的苍蝇,撞得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小夭冲过去,蹲在他身边,刚想碰他的肩,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小夭疼得倒抽口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是谁?!”相柳抬起头,紫眸里满是血丝,瞳孔缩得小,眼神狂乱得像迷路的兽,“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头就疼?!那些画面……不是我的!不是!”
他吼得声嘶力竭,最后几个字带着哭腔,是小夭从没听过的脆弱。记忆的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撞得他分不清自己是辰荣山的军师,还是岛上的族长,只觉得心口像被撕开个口子,冷风往里灌。
小夭的手腕疼得发麻,可看着他这模样,心更疼。她不能说“我是小夭,是跟你在海底看星的小夭”,说了,他的记忆会更乱,妖力失控可能伤了他自己;可也不能说“我跟你没关系”,那道刚撬开的缝,会彻底合上。
她深吸一口气,没挣扎,反而用没被攥住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满是冷汗,还在抖,小夭的指尖也抖,却没缩:“相柳,看着我。”
她喊的是“相柳”,不是“族长”,声音轻得像哄孩子,却带着点稳:“我是小夭,现在陪着你的小夭。那些画面……等你想通了,自然会懂。现在,先稳住气,好不好?”
相柳的瞳孔猛地缩了下。他盯着她的脸,紫眸里的狂乱慢慢退了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竟悄悄松了些。“小夭……”他喃喃地重复这个名字,像在嚼什么陌生的词,可眼底深处,却晃出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熟——是灵魂里的人,不是脑子记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长老举着块刻满图腾的符石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战士,看到偏厅的狼藉,脸色骤变。“族长!”他低喝一声,不等相柳反应,就把符石按在他的眉心。
淡金色的光从符石里渗出来,裹住相柳周身乱飘的妖力。他闷哼一声,按着额头的手松了,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小夭赶紧扶着他的胳膊,触到他衣料下的身体,烫得像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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