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感觉持续了远比预期更长的时间。爆炸的冲击波和“蜂后”能量的狂潮在身后推挤、撕扯,林黯凝聚的湛蓝光盾如同风暴中的孤舟,不断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黑暗并非垂直的下坠,而是在扭曲、崩裂的管道与岩层缝隙中,进行着一场混乱而无序的碰撞与滑行。
林黯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注入光盾,死死护住自己和身后的“幽灵”。左眼晶石传来的不再是清晰的共鸣指引,而是一种被剧烈干扰的、尖锐的刺痛和嗡鸣。身体在狭窄或宽阔的通道中不断撞击、翻滚,每一次碰撞都让他喉头腥甜,内脏仿佛移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和金属变形的刺耳噪音,下坠终于停止了。他们砸在了一片倾斜的、布满滑腻苔藓和某种柔性菌毯的金属表面上,又向下滑落了数米,才勉强被一堆扭曲的管道残骸卡住。
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痛苦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液体滴落的“哒哒”声——可能是冷凝水,也可能是血。
便携光源在坠落中损坏了,只有“幽灵”头盔上的应急灯还在顽强地亮着,投射出惨白而微弱的光斑,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已久的管道交汇节点或维修竖井底部。空间异常宽阔,向上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他们坠落下来的、那条扭曲破裂的通道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四周是布满厚重锈迹和暗红菌斑的弧形管壁,直径超过十米,向上延伸,没入黑暗。脚下是堆积的、不知多厚的金属废弃物、坍塌的混凝土块,以及一层厚厚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年的腐败有机质,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浓烈的霉味和更淡的甜腻气息。
“蜂后”那粘稠的意志碾压和狂暴的能量冲击,在这里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被厚重的岩层和扭曲的金属结构隔绝了大半。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沉滞的压迫感——属于大地本身,也属于经年累月渗透下来的、惰性化的“蜂后”污染。
“还……活着吗?”林黯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他试图移动身体,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左眼晶石的蓝光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但依然稳定地亮着,驱散着周围试图侵扰过来的、稀薄的恶意。
“暂时……死不了。”“幽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他的状况听起来更糟,“左腿可能骨折了,装备……损坏严重。我们掉到……什么地方了?”
林黯没有立刻回答,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微弱的感知扩散出去。这一次,没有“蜂后”狂暴意志的直接干扰,感知变得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这个巨大竖井的结构,看到了上方错综复杂的破裂管道,也“感觉”到了脚下堆积物深处传来的、更加复杂混乱的能量环境——有旧时代能源管道残留的惰性能量,有地下水渗透的冰凉波动,有菌毯长期代谢沉积的腐败场,还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却依旧顽强存在的、与“基石”频率隐隐相关的“秩序”残留,如同深埋矿脉中的稀有宝石碎屑。
更关键的是,左眼晶石与地底深处那“锚点”的共鸣,虽然微弱,却重新变得清晰而稳定,不再被激烈战斗干扰。它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沿着这条巨大竖井的某个分支管道,水平深入。
“我们……在很深的下面。”林黯喘息着说,他艰难地摸索着,从腰间(作战服已有多处破损)找到一个还能用的荧光棒,掰亮。幽绿的光芒照亮了他惨白的脸和染血的上身,也照亮了“幽灵”的情况——他的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脸上也有擦伤,但眼神依然锐利,正用应急工具对腿进行临时固定。
“那个爆炸……大概把我们炸到了旧时代主能源管网的最深层区域之一。”“幽灵”咬着牙,将一支镇痛剂注射进大腿,“这里的结构异常坚固,而且似乎有某种……残留的能量场,干扰了‘蜂后’的完全渗透。我们暂时安全,但也被困住了。出口……”他抬头看向那遥不可及的坠落点,摇了摇头。
“有路。”林黯指向共鸣感传来的方向,那里是竖井管壁上,一个直径约两米、被坍塌物半掩的管道接口,“‘锚点’在那边。沿着它走,也许能找到出路,或者……至少能靠近那个‘锚点’。”
“你的状态?”“幽灵”看着林黯几乎站不稳的样子,眉头紧锁。
“死不了。”林黯模仿他刚才的语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扶着冰冷的管壁,尝试站起,左腿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也受伤不轻,但骨头应该没断。“走慢点就行。待在这里……等‘蜂后’的触须慢慢渗透下来,或者饿死渴死,也不是办法。”
“幽灵”不再多说,用找到的一根扭曲金属管当临时拐杖,撑着自己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绝不放弃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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