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紧盯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那是一双法医的手,骨节分明,保养得很好。
“比如说,”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SY01。”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明远端起水杯的手指,猛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让指尖的皮肤与玻璃杯壁摩擦,发出一声微弱而刺耳的“吱嘎”声。
他迅速将水杯放下,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强笑着,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这编号……太具体了,苏主任,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说他不记得,但他的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同一时间,裴溯的“模拟重审”申请被主审法官当庭驳回,理由是“缺乏法律依据,纯属无理取闹”。
法官敲下法槌时,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裴溯并不意外,他本就没指望这个荒唐的申请能通过。
这只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他要看的不是石子本身,而是它激起的涟漪。
休庭后,他特意在法院走廊多待了十分钟。
果然,一位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年轻书记员“恰好”路过,与他擦肩时,低声说了一句:“裴律师,别白费力气了。今天早上,上面有人亲自打电话,叫停了所有关于苏棠案的调卷申请。”
“上面”是多上面?
裴溯的眼神沉了下来。
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并且开始动用权力进行压制。
这恰恰证明,他走对了路。
当晚,他收到了陈东发来的加密消息,内容简洁明了:“查刘明远,原市局技术科副科长,2017年因‘心肌炎’病退,现住址:青槐路17号。”
裴溯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明远,法医中心前主任的全名。
两条线,在此刻精准地交汇于同一个人身上。
心理诊疗室里,苏棠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双眼紧闭。
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她回到了那个被囚禁的、不见天日的房间。
记忆的碎片开始浮现,带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气息。
“……我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梦呓般的飘忽,“他们在吵架……一个声音说,‘SY01不肯说话,精神评估极不稳定,只能处理掉。’……”
“另一个声音……更冷,他说,‘不,留着,她是最好的样本。她的反应数据,比前面所有失败品都更有价值。’”
苏砚站在一旁,心如刀绞。
她紧紧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扎进她的神经。
突然,苏棠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呼吸急促起来,像是陷入了极大的恐惧。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失声哭喊:“还有一个人!隔壁房间,还有一个女孩!她……她趁看守不注意,从门缝里塞纸条给我,上面画着小太阳……她叫我‘小画家’!”
苏棠抓住苏砚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戴着和我一样的蝴蝶发卡!一模一样!我记得的,我绝对没有记错!”
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苏砚脑中的迷雾。
她立刻冲出诊疗室,拨通了物证科的电话:“马上查!七年前红桥案收缴的所有物证,除了苏棠的那枚蝴蝶发卡,还有没有第二枚同款的!”
半小时后,回复来了。
有。
当年现场勘查范围很大,在距离发现苏棠位置约五百米外的一个废弃排水沟里,找到了另一枚被淤泥包裹的同款发卡。
因无法确定与案件的直接关联,被标记为“来源不明”,一直封存在证物室的B区。
当晚十一点,法医中心大楼静得像一座陵墓。
苏砚用自己的主任权限卡,刷开了通往证物室的层层门禁。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福尔马林和陈旧纸张混合的特殊气味。
她在B区货架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尘封的证物袋。
里面的发卡已经清洗干净,但金属部分依然有些许锈迹。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标本。
苏砚关掉室内的照明灯,从口袋里取出一支便携紫外线笔。
紫色的光束打在发卡内侧,一行几乎被磨损殆尽的微型刻字,幽灵般浮现了出来。
SY01·林眠·女·14岁。
林眠。
原来她叫林眠。
苏砚的心脏骤然紧缩。
她迅速拿出手机,对准那行字,正要按下快门,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整栋大楼的死寂!
有人触发了外部安防系统!
苏砚的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将发卡攥在手心,藏入袖中,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冷藏通道。
通道内温度极低,专门用来临时存放需要低温保存的检材。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缩在巨大的冰柜后面,只留下一条细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光束在货架间来回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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