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城的刑名司衙门,坐落在城西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里。青砖黑瓦,门脸不算阔气,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历经风雨,剥蚀得有些厉害,一只甚至还少了半拉耳朵,显得无精打采,与这新主官上任的“喜庆”氛围颇有些不搭。
可今日,这衙门口的气氛,却比那刺史府门前还要肃杀几分。
李破一身玄色刑名司官服(临时赶制,稍有些不合身),外罩半旧皮甲,按刀立于衙前石阶之上。他身后,是石牙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名陷阵旅老卒,个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悍,如同二十尊杀神,往那一杵,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再后面,才是原本刑名司的那些胥吏、捕快,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
台阶下,黑压压跪了一地人。都是原本刑名司下属的各路头目,牢头、库吏、巡街班头,林林总总十几号人。这些都是崔厚时代的“老人”,也是李破新官上任要烧的第一把火。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寒气却顺着青石板往人骨头缝里钻。跪着的人里,有人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李破没说话,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缓缓从这些人头顶扫过。他没看名册,只是凭着昨日苏文清送来的那本“私账”里的印象,以及石牙派人打探来的消息,将这些面孔与名字、罪行一一对应。
死寂。只有寒风掠过巷口,吹动破旧旗幡的呼啦声。
终于,李破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子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血腥气:
“赵老四。”
跪在前排中间的一个肥硕汉子猛地一颤,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卑……卑职在。”
“永昌三年秋,南城张氏灭门案,你收受凶手家眷纹银三百两,篡改证供,纵其逍遥法外。是也不是?”李破语气平淡,像在问今天早饭吃了没。
赵老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汗珠子顺着肥腻的脸颊滚落,嘴唇哆嗦着:“大……大人明鉴!那……那是崔刺史……不,是崔厚那国贼逼卑职做的啊!卑职……卑职冤枉!”
“冤枉?”李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从怀中掏出那本蓝布包裹的账册,随手翻开一页,念道:“永昌三年九月十七,赵老四,纹银三百两,备注:南城张氏案,封口。”
他合上账册,目光如炬:“这账册,是从崔厚密室搜出。你要不要看看,后面还有你永昌四年、五年,收受的各处赌坊、妓馆‘孝敬’,共计一千八百两?这些,也是崔厚逼你收的?”
赵老四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骚臭气弥漫开来。
“拖下去。”李破挥了挥手,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按《大胤律》,贪赃枉法,构陷人命,斩立决。家产抄没,眷属流放三千里。”
两名如狼似虎的陷阵旅老卒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烂泥般的赵老四拖走,留下一地污秽和令人心悸的哀嚎求饶声。
跪着的其他人,抖得更厉害了。
“钱贵。”
“孙疤瘌。”
“李老鼠……”
李破一个个名字点过去,每点一个,便随口说出一两条账册上记载的罪状,贪墨、构陷、欺压良善,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点到谁,谁便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轻则革职查办,杖责收监,重则如同赵老四,直接拖走问斩。
他根本不给这些人辩解的机会。证据甩在脸上,要么认,要么死。简单,粗暴,却有效。
石牙抱着胳膊站在李破身后,看得眉飞色舞,低声对旁边一个老卒道:“瞧见没?这就叫立威!跟破小子学学,别整天就知道抡刀子砍人,那叫莽夫!”
那老卒憨憨一笑,挠了挠头。
不到半个时辰,台阶下跪着的人,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看李破的眼神如同看着阎罗王。
李破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些幸存者,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以前跟着崔厚,做了什么,本官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既往不咎。”
众人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李破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从今日起,刑名司的规矩,只有一条——听令行事,法不容情!谁再敢阳奉阴违,贪赃枉法,赵老四就是榜样!”
“卑职等谨遵司丞之令!”剩下的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都起来吧。”李破摆了摆手,“各归各位,该巡街巡街,该查案查案。把过去积压的卷宗,都给本官搬到大堂来。”
“是!”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忙不迭地散去做事,效率比以往高了十倍不止。
石牙凑过来,嘿嘿笑道:“行啊破小子,这杀威棒抡得,够劲!这下这帮地头蛇,算是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李破揉了揉眉心,连续的精神紧绷和说话,让他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这才刚开始。漳州这潭水,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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