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风帅报边情，提改进建议
风无涯的手还按在左肩上，指节发白。酒意散得干净，殿内只剩下呼吸声。
萧云轩站起身，声音不高：“撤了酒案，闭殿议事。”
内侍立刻上前，搬走长案，收起杯盘。灯火晃了一下，澹台月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妖息探出，在风无涯周身绕了一圈。她收回手，低声说：“不是旧伤发作，是战场上的东西在拉他。”
风无涯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将破军枪横放在身侧。枪尖点地，发出一声轻响。
“陛下。”他开口，“刚才那一痛，不是错觉。北境虽停战，但魂没安。我军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敌人打回来，是我们自己守不住。”
萧云轩坐回主位，目光沉定：“你说。”
“这一仗能赢，靠的是奇袭、伏兵和士气。”风无涯语速平稳，“敌将丙被擒，黑水坡收复，和约也签了。可这些胜利，都是拿命拼出来的。我们打赢了，但边防的底子太薄。”
他顿了顿：“城墙大多是土垒，雪融之后裂了缝。南口关那段墙，前日一场小雨就塌了三尺。若敌军趁夜架云梯，半个时辰就能破关。”
萧云轩眉头皱起。
“戍卒冬衣不足。”风无涯继续说，“很多士兵穿的是去年的旧袄，里面棉花都结成了块。夜里站岗，手脚冻僵，反应慢半拍。有个哨兵值夜时昏倒，差点摔下了望台。”
澹台月轻轻点头：“我在医帐见过几个冻伤的兵，脚趾发黑，只能截掉。”
“还有斥候。”风无涯声音低下去，“布防太稀。上次敌军探子摸到主营百步外，才被巡夜的发现。要不是那晚风大，狗叫得早，后果难料。”
殿内安静下来。
萧云轩问：“你打算怎么改？”
“第一，修墙。”风无涯抬眼，“不能再用土石混筑。请拨专款，从西山运玄铁矿石，混着青岩烧砖。这种砖耐寒抗撞，十年不裂。关墙上加三层了望塔，塔与塔之间挖暗道，万一一处被破，还能迂回反击。”
他伸手在案上画了个轮廓：“像蛛网一样，层层设防。每十里一个烽火台，白天升烟，夜里点火，消息传回只需两个时辰。”
萧云轩盯着那个图案，慢慢点头。
“第二，养兵。”风无涯语气加重，“兵不是消耗品。他们打仗，家里人也在等。阵亡的，家属该有抚恤。我建议设战功廪制——凡战死者，家中三年口粮由朝廷供给。伤残不能归田的，编入屯田营，划地养老。”
他说完，看了萧云轩一眼：“有些将领觉得这是浪费钱。可我不这么想。一个兵知道家里有人管，才会拼命。若他战死，家破人亡，后来的人谁还愿意上阵？”
萧云轩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掀起帘角，北方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星。
他转过身：“你还要什么？”
“冬衣必须换。”风无涯说，“新一批棉袄得加厚，内衬羊毛。靴子也要改，底要硬，防刺穿。另外，每个营地配两名医官，常备伤药、止血粉、接骨膏。这些钱不能省。”
“还有呢？”
“训练方式得变。”风无涯声音沉下来，“现在练兵太死板。列阵、冲锋、收队，一套下来就结束了。可战场上哪有这么规整？我建议每月搞一次夜战演练，模拟突袭、断粮、主帅阵亡的情况。让士兵学会自己判断。”
他顿了顿：“再就是，斥候人数翻倍。挑轻巧机敏的，专门学追踪、伪装、潜行。每人配一只信鹰，发现异常立刻传讯。”
萧云轩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沿。
“你这些建议……”他看向澹台月，“你觉得如何？”
澹台月放下茶盏，眸光微闪：“风帅看得远。边关的问题，表面是墙矮兵弱，根子是制度没跟上。这些年朝廷重京防，轻边戍，把边境当流放地。可一旦出事，又是边军顶在前面。”
她抬眼：“若只胜不固，下次危机来得更快。他的建议，是治本。”
萧云轩缓缓点头。
“明日早朝。”他说，“朕召六部尚书，专议边防改制。工部负责修墙，户部筹款调粮，兵部重订军规，礼部拟抚恤章程。”
他看向风无涯：“你不必休整。留在宫中，协助拟定细则。缺人手，你点名调。”
风无涯抱拳：“末将领命。”
“还有一事。”萧云轩忽然说，“你说北境魂未安。到底是什么让你刚才突然感应？”
风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说不清。不像敌军集结，也不像法阵启动。更像……某种东西在地下动。那种感觉，我在黑水坡打最后一仗时也出现过一次，就在敌军溃败前。”
澹台月眼神一凝。
她没说话，但指尖已悄悄压住袖中的尾戒。烬心火在体内微微震颤，像是听到了什么遥远的声音。
“我会查。”她说，“用符石探各关虚实。若有异动，第一时间报你。”
萧云轩点头，又看向风无涯：“你刚回来，先去偏殿歇两个时辰。等天亮，直接去政事堂。”
“不必。”风无涯摇头，“我现在就写奏本。把要修的墙段、需调的物资、该增的编制列清楚。等早朝时呈上去，省得耽误。”
萧云轩看着他脸上未消的疲惫，终于没再说什么。
内侍端来新的茶，热气袅袅升起。风无涯提起笔，蘸墨落纸，字迹刚劲有力。
澹台月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摩挲步摇。她的耳尖极细微地抖了一下。
烬心火突然灼了一下心口。
她猛地抬头，望向北方。
同一瞬间，风无涯笔尖一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
两人同时开口：
“不对。”
“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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