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司,气氛压抑。
叶冰裳坐在自己的公房内,面前摊开着三宗命案的卷宗。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双清亮的眸子布满了血丝。
所有的线索都摆在明面上。
王志坚案的“追魂镖”碎片。
李清源案的“云龙”特供酒壶。
陈敬玄案的“摧心掌”痕迹。
每一件,都像一根做工精良的手指,笔直地指向大皇子赵恒。
可叶冰裳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太顺了。
顺得就像一个三流的说书先生编造出来的故事,生怕听客找不到真凶。
凶手为什么要留下线索?是为了嫁祸?可嫁祸的手段,也未免太过拙劣和直接。一个能完成三场完美刺杀的顶级团队,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这不像是嫁祸,更像是一种傲慢的宣告。
她缺少一个核心,一根能将这三颗散落的珍珠串联起来的线。她可以凭借现有证据上报,将大皇子拉下马,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丝毫破案的快感,反而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羞辱。
她甚至秘密调查了蓝慕云,动用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去查奇珍阁最近的账目和人员流动。
结果是一无所获。
奇珍阁的流水一如既往地庞大而清晰,每一笔都有据可查。蓝慕云这段时间除了去醉仙楼听听曲,就是去城外的马场遛遛狗,纨绔得无可挑剔。
皇帝给的十日之限,已经过去七天。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 - -
深夜,国公府,冰裳院。
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
叶冰裳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满桌凌乱的卷宗,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门被轻轻推开,蓝慕云端着一个托盘,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娘子,我给你熬了莲子羹,你趁热喝点吧。”
他将甜羹放在桌角,看着满地的案卷,夸张地叹了口气。
“哎呀,我的神捕大人,你这是要把神捕司都搬回家里来吗?这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贼呢。”
说着,他便自顾自地蹲下身,开始“笨手笨脚”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卷宗。
“我帮你收拾收拾,你看看你,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熬坏了。这皇帝也真是的,就知道使唤我娘子……”
叶冰裳本想呵斥他别碰自己的东西,但看到他那副“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又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这府里唯一不把她当成“叶神捕”,只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妻子的,就只有这个傻子了吧。
就在她出神的片刻,蓝慕云“哎哟”一声,抱在怀里的一大摞旧案卷宗因为没抱稳,哗啦一下全散在了地上。
“完蛋完蛋!”他手忙脚乱地去捡,“娘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叶冰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蹲下身帮忙。
这些都是神捕司的陈年旧案,她带回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但一直没什么头绪。
蓝慕云捡起其中一张泛黄的地图,那是一份几年前大皇子涉嫌走私乌铁的旧案路线图,因为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
他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献宝似的将地图递到叶冰裳面前。
“娘子你看,这地图画得真好。”
随即,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手指在地图一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转运标记上点了点,满脸“好奇”地问道:
“娘子,这个小标记画得像个鬼脸,是什么意思啊?”
- - -
“鬼脸”……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之上的一道惊雷,轰然劈进了叶冰裳的脑海!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她猛地一把抢过那张地图,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标记。
那是一个由几道简单的弧线组成的图案,潦草而诡异,确实像一张狞笑的鬼脸。
她的脑海中,无数个被她忽略的、如同尘埃般的细节,在这一刻疯狂地涌现、拼接、重组!
王志坚的书房,那张紫檀木桌案的桌脚底部,有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多出来的刻痕!
李清源的书房,那个被踢到角落的白玉酒壶壶口内壁,有一点不属于瓷器本身的、颜色稍暗的瑕疵!
陈敬玄的房间,那扇被掌风震裂的窗格背面,有一处木屑剥落后形成的、极其微小的图形!
她当时都看到了,但都因为太过细微,而将它们归结于巧合或是物件本身的瑕疵。
可现在,当这三个分别来自不同现场的“巧合”,与这张旧地图上的标记重叠在一起时,一切都变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签名!一个属于同一个组织、同一个人的,烙印在死亡现场的,嚣张的签名!
大皇子麾下,那个传说中替他处理所有脏事,却从未有人见过真面目的秘密组织——“鬼面卫”!
这根线,出现了!
这根能将所有刺杀、所有“证据”完美串联起来的核心之线,就这么被她这个被全京城嘲笑的“蠢”丈夫,用一句最天真的问话,给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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