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流与微光
暗道出口隐藏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的灌木丛后。江断尘背着妹妹钻出来时,凌晨的冷风裹挟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因狂奔而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远处仓库方向的枪声已经变得零星,最终彻底沉寂下去。
那片死寂,比震耳欲聋的交火更让人心悸。
江断尘将妹妹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后面,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依旧平稳,才稍稍松了口气。他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能力的过度使用带来的精神刺痛尚未完全消退,霍峥留在最后的那个手势,以及枪声沉寂后的静默,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取出加密手机,屏幕上是林曦五分钟前发来的简短信息:「已撤离至三号安全点。周凛轻伤。霍队……尚未联系上。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示。」
“尚未联系上”。
这五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心脏。那种混合着愧疚、担忧和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被强行压下的猜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被情绪支配的时候,他还有妹妹要保护,还有真相要追寻。
“哥……”
一声极其微弱的呢喃响起。
江断尘猛地睁开眼,凑到江雨晴身边。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依旧带着茫然和虚弱,但之前那种完全的空洞感似乎褪去了一些。
“雨晴?”江断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水……”她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江断尘立刻拿出水瓶,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小口。清凉的水似乎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她的目光在江断尘脸上聚焦,带着一丝困惑和依恋。
“哥……我们……在哪?”她虚弱地问,声音细若游丝。
“我们安全了,暂时。”江断尘握紧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关于实验室,关于……新月?”
江雨晴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她努力地回想着,断断续续地说:“……很多……白色的房间……疼……他们……给我看东西……很多……数字和……光……”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又开始涣散。
“好了,不想了,先休息。”江断尘立刻安抚她,不敢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但江雨晴却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骤然劈裂的一道闪电:“……灯塔……不是……地方……”
不是地方?
江断尘心头一震,正要追问,江雨晴却已再次力竭,昏睡过去,只是那只手依旧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不是地方?那“灯塔”是什么?一个代号?一个人名?一个……概念?
妹妹提供的线索推翻了他们之前的判断,也让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加密手机再次震动,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字母。江断尘目光一凝,这是他和霍峥约定的、最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单向通讯密码,代表发送人暂时安全,但无法回应,并暗示通讯可能被监控。
悬在心口的巨石,稍稍落下了一分。他还活着。
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他们现在失去了警方的身份掩护,霍峥下落不明且可能处于监控中,妹妹状态不稳,而敌人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袭击。
江断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翻涌的情绪全部压回心底。他拿出另一台干净的备用手机,插入新的加密芯片,拨通了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谁?”
“七叔,是我。”江断尘低声说,“阿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是椅子被碰倒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惶恐:“阿尘?!你……你怎么敢打这个电话!外面现在……”
“我知道。”江断尘打断他,“我需要一个地方,绝对安静,没有人知道。我妹妹需要休息。”
七叔,是他父亲江明远年轻时在底层摸爬滚打认识的兄弟,是少数知道江家往事、且绝对信得过的老街坊。父亲去世后,七叔暗中接济过他们兄妹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江断尘考入警校,才逐渐断了明面上的联系。
“……城东,老纺织厂后身,我那间放杂物的老屋。”七叔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钥匙还在老地方。我会把痕迹打扫干净。阿尘……小心。”
“谢谢七叔。”江断尘挂了电话,销毁了手机卡。
他背起妹妹,再次潜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追寻真相的警察,更是一个必须保护至亲的哥哥。霍峥用行动赢回了他几乎失去的信任,而现在,这份信任化作了更沉重的责任——他必须连同霍峥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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