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敏锐地捕捉到了男孩的恐惧。他不再对父母多言,而是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小辉身上。他看着男孩那双写满不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被疾病阴影笼罩的叶黎川。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又像是在与一段遥远的记忆对话。然后,在病房内略显凝滞的空气里,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在空中划出清晰而充满力量的轨迹:
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我)
然后,双手拇指和食指在嘴角两侧,同时向上划开一个大大、灿烂的笑容弧度。 (开心)
接着,双臂猛地张开,手掌向外,做了一个夸张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惊吓到而后退的动作。 (病魔,害怕)
最后,右手紧紧握拳,用力地在空中向前一挥! (打败/勇敢)
这一套手语动作,流畅而充满感染力,与他平日冷静自持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小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死死地盯着慕景渊的手,脸上的惶恐和不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雾气,迅速消融。他认出了这个手势!这个简单却充满力量和鼓励的“咒语”!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又像是孤独的旅人遇到了知己。
他几乎是立刻地,用力地对着慕景渊,也比划了一个有些类似但更简单的“加油”手势,同时,脸上绽放出一个虽然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苍白,却无比真实、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被理解的感动,有获得勇气的兴奋,还有对眼前这位能与他“对话”的医生的全然信任。
小辉的父母看着儿子瞬间阴转晴的脸,看着慕景渊那出人意料的举动,都愣住了,随即眼眶都有些发红。他们带儿子求医多年,见过太多医生,却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直接与他们的儿子沟通,并且如此有效地驱散了他的恐惧。
慕景渊看着小辉脸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努力绽放的笑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叶黎川当年躺在病床上,也是这样努力地笑着,比划着这个他刚学会的“咒语”……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回忆,对着小辉,也回了一个温和而肯定的眼神,然后用清晰的口型(确保小辉能通过读唇理解)和放慢的语速说道:“住—院—几—天,我—们—一—起—加—油,把—头—晕—打—跑。”
小辉用力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了。
慕景渊这才站起身,对尚未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小辉父母交代道:“住院手续护士会带你们去办。今晚就开始用药,明天安排腰椎穿刺。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叫护士或者找我。”
“谢谢您,慕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小辉的父亲激动地握住了慕景渊的手,声音哽咽。他们感激的,不仅仅是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更是他给予他们孩子的那份珍贵的尊重、理解和勇气。
慕景渊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廊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那混杂着回忆的酸涩与此刻慰藉的暖流缓缓压下。他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治好这个孩子,如同他当年发誓要救弟弟一样。虽然命运无常,但至少在此刻,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给一个被疾病困扰的孩子和他的家庭,带去一丝光明和力量。
下班后,慕景渊如常来到平雅医院。推开病房门,就看到方婉凝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手里拿着一张画,正期待地望着门口,仿佛一直在等他。
“景渊!” 她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画举高给他看,“你看!今天的!”
慕景渊走过去,接过画。画的是窗台上的那盆绿植,线条比之前流畅了许多,叶片的形状和光影的明暗也捕捉到了一丝雏形,色彩涂抹得也更大胆、更协调了。只是在一些需要精细勾勒的叶脉和边缘处,笔触明显有些凌乱、发虚,那是她手部力量和控制力不足、到最后无法避免颤抖所留下的痕迹。
尽管有瑕疵,但整体的进步是飞跃性的。
“画得很好。” 慕景渊仔细地看着,由衷地称赞,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肯定,“构图和色彩都比之前进步很大。”
得到他的肯定,方婉凝笑得更开心了,像个受到表扬的孩子。她兴奋地分享着过程:“今天开始画的时候,感觉……感觉特别好!手腕好像比以前听话了一点,脑子里想的,手上也能画出个大概样子了。”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遗憾,指了指画上那些凌乱的地方,“要不是到最后,手又开始不听话地抖……不然,肯定能画得更好。”
“已经很好了。” 慕景渊将画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注意到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掀开的被角,很自然地伸手,细致地替她将被子重新掖好,盖到她肩膀,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小心着凉。”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脖颈,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方婉凝顺从地让他整理被子,感受着他这份沉默的关怀,心里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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