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梧桐叶的凉意，漫过图书馆前的石板路时，苏晓的鞋尖沾了片浅黄的叶子 —— 和大一上学期第一次跟陈屿来图书馆时，落在她肩上的那片深绿梧桐叶，像隔了一整个春秋。她推开门，旧书页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台的管理员阿姨抬眼笑：“又来啦？二楼靠窗的位置还空着。” 苏晓点头应着，脚步却比往常沉了些，像是每一步都在踩碎过去的念想。
二楼自习区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陈屿已经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浅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搭在椅背上，侧脸埋在《计算机算法分析》的书页间，眉头微蹙，正在草稿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苏晓放轻脚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金属椅腿蹭过地面时，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 大一上学期期末考，她也这样小心翼翼坐过来，陈屿会立刻递过一块牛奶巧克力，说 “复习累了吃点甜的”，可现在，他只抬了抬眼皮，把一支黑色水笔放在她桌角：“昨天你说笔没水，我多带了一支。”
苏晓 “嗯” 了一声，从书包里掏出《现代文学史》。课本封面被翻得发皱，里面夹着三张抄诗的纸条：一张是席慕蓉的《渡口》，她原本想在第六棵树下读给陈屿听；一张是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写在她生日前一天，没敢拿出来；还有一张是顾城的《远和近》，“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这句话被她用铅笔描了又描，墨迹叠着墨迹，像压在心里的话。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书页上，暖得有些晃眼。苏晓的目光落在 “徐志摩” 三个字上，脑子里却飘回大一上学期的食堂 —— 那天她提前半小时占了靠窗的位置，特意去二楼小炒窗口点了番茄炒蛋，记得高中时陈屿妈妈说过，他从小就爱这口酸甜口，要多放糖。可陈屿来的时候，手里只拎着一碗牛肉面，坐下就说 “这周编程实验要赶，得抓紧”，全程没动过那盘番茄炒蛋，最后苏晓自己吃了大半，酸甜味里掺着涩，像没说出口的期待。
“你怎么不翻书？” 陈屿的声音突然拉回她的神。苏晓抬头，看见他手里还握着笔，眼神里的疑惑和大一上学期一样，却少了那句 “是不是累了”。她赶紧低下头，指尖划过书页上的诗句，可那些文字像生了翅膀，怎么也抓不住。耳边只有陈屿写字的声音，还有远处管理员翻杂志的轻响，静得让人发慌 —— 大一上学期他们也这样坐过，陈屿会偶尔抬头看她，帮她把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可现在，他连目光都没多停一秒。
苏晓的手伸进书包，摸到那块牛奶巧克力 —— 早上从家里带来的，是陈屿喜欢的牌子，包装纸上印着小熊图案。大一上学期在图书馆，她总趁陈屿做题时偷偷把巧克力放在他桌角，看他发现时嘴角的浅弧度，可现在，她的手指攥着包装纸，直到边缘硌得指腹发疼，也没敢拿出来。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阳光慢慢移到桌子中间，把陈屿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苏晓的课本上。她看着那道影子，想起寒假前最后一次散步 —— 夕阳下，她故意放慢脚步，想让两人的影子靠得近一点，可陈屿始终按自己的节奏走，影子间的距离，像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坎。
“我去趟洗手间。” 陈屿突然站起来，笔随手放在草稿纸上。苏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点涩 —— 大一下学期开学，他们在教学楼门口偶遇，陈屿笑着问 “寒假玩得怎么样”，她刚想说 “我家年夜饭的糖醋鱼比去年好吃”，就被他 “我学了个新编程软件” 的话打断。那时候她还骗自己，陈屿只是慢热，可现在，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了。
陈屿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放在她桌角：“一楼饮水机刚满的。” 苏晓拿起杯子，温水刚好不烫嘴，像他的态度 —— 不冷不热，挑不出错，却没温度。她想起生日那天，陈屿递来一本计算机习题册，说 “你上次说难买，我托同学带的”，她笑着说 “谢谢”，回到宿舍却躲在被子里哭 —— 她想要的从不是习题册，是他记得她的生日，是一句 “生日快乐”。
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对面座位的情侣小声聊着天，男生低头给女生讲题，女生靠在他肩上笑。苏晓看着他们，眼眶突然发热 —— 她和陈屿在一起一年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他们一起吃饭、散步、复习，却永远客气得像陌生人，连牵手都成了奢望。
“快闭馆了。” 陈屿看了眼手机，开始收拾东西。草稿纸叠得整整齐齐，课本放进书包，动作快得没看苏晓一眼。苏晓慢慢把《现代文学史》放进书包，抄诗的纸条、陈屿给的笔，还有那块没送出去的巧克力，都一一收进去。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书包，转身往门口走 —— 没说再见，没打招呼，像第一次来图书馆时的偷偷注视，只是这次，是真的要离开。
走到图书馆门口，风卷着梧桐叶扑在她脸上。她回头看二楼的窗户，窗帘被风吹得晃动，好像能看见陈屿的影子。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陈屿” 的叫声，她转头，看见林晚手里拎着瓶矿泉水，快步往图书馆走，看见苏晓时愣了一下，笑着说：“苏晓也在啊？陈屿还在里面吧？他刚说打球渴，我给他带了水。” 苏晓看着林晚手里的矿泉水，瓶身上还凝着水珠，心里突然一紧，只能点头，转身往宿舍走。梧桐叶落在她脚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 她不知道，陈屿会不会发现她的离开，更不知道，林晚的出现，会让他们的关系，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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