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污的蓄水池边,青苔在晨光下泛着湿滑的暗绿色。林枫背靠着一截断裂的水泥管,左腿伸直,右腿的伤处经过夜莺重新包扎后,疼痛从尖锐的撕裂感转为沉重而持续的钝痛,每一次脉搏都带来一阵闷响般的悸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时涨时退,他用力咬了下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夜莺坐在他对面,正埋头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一道擦伤。她的动作专业而麻利,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体力与精神的双重透支。那张总是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脸上,此刻沾满了管道污垢和干涸的血迹,眼神里除了疲惫,还有一丝极力克制的茫然。
“红色级别”接收点。单向。无支援。无接应。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钉子,楔入两人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头。他们从尸山血海的工厂杀出,穿越黑暗污浊的地下管道,以为即将与组织汇合,得到庇护和下一步的指令,迎来的却是这样一纸近乎“放逐”的命令。
“陈工……暴露了?”夜莺处理完伤口,抬起头,声音干涩。陈明不仅是她的直属上级,在“烛龙”内部,更是少数几个她真正信赖并视为导师的人。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通讯器屏幕上那条冰冷的命令。“安全屋遭突袭……雷豹转移中再次遇袭,下落不明……”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雷叔拼死送出信息,帮助他们逃脱,自己却……他不敢深想。
“‘山鹰’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快,也更狠。”林枫的声音低哑,“联合了境外武装……这说明我们拿到的证据,真的打到了他们的七寸。他们害怕了,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抹除所有痕迹,包括我们,包括‘烛龙’暴露的任何人。”
“那总部为什么……”夜莺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她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情报人员,明白其中的残酷逻辑。在敌人全面反扑、内部出现重大泄露(陈明身份暴露很可能意味着有内鬼或通讯被破译)的情况下,断尾求生,放弃暴露的链条和人员,保存核心力量和最关键的证据,是最理性也最无情的选择。
他们俩,现在就是那截需要被暂时“放弃”的尾巴。不,或许连尾巴都算不上,只是两个意外携带了火种的、伤痕累累的逃亡者。
“坐标。”林枫再次调出信息末尾附带的那个坐标,在脑海中大致定位。“在邻省西部的山区,直线距离超过三百公里。实际路程可能超过五百。”
五百公里。对于两个健康且装备齐全的专业人员来说,或许是一天的车程。但对于他们——一个腿部受枪伤、失血不少的男人,和一个同样带伤、体力几近耗尽的女孩,身无分文,没有任何合法身份证明,还可能面对全城乃至跨省的追捕——这无异于天堑。
“我们有什么?”林枫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清点仓库库存。
夜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任务状态。她快速检查了两人身上仅剩的物品:林枫怀里的油布包裹(账本和U盘)、铁盒(钥匙和地图,信号发生器已报废)、一把战术匕首、一个几乎没电的加密通讯器(只剩接收功能)、半瓶水。她自己:多功能工具钳、一个小型医疗包(已消耗大半)、伪装用的一些零碎(假发、眼镜,现在也用不上)、同样快没电的终端、一把紧凑型手枪(只剩五发子弹)、以及从防空洞木箱里顺手拿的两根冷光棒和几块过期的压缩饼干。
“现金为零。身份文件为零。交通工具为零。可用的远程通讯手段……近乎为零。”夜莺的声音越来越低,“武器弹药,严重不足。体力……你也看到了。”
林枫沉默着。晨光渐亮,远处隐约传来城市苏醒的喧嚣,与这废弃排水站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像两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飞蛾,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找不到出口。
不能坐以待毙。父亲的遗志,雷叔的牺牲,铁砧的断后,陈明的下落不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胸前的包裹上。他必须把东西送出去。
“我们需要钱。需要交通工具。需要新的身份,至少是能应付检查的临时伪装。”林枫缓缓说道,眼神开始聚焦,大脑在绝境中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仿佛回到了重生之初,那个只有几百块却要撬动复仇杠杆的时刻。只是这一次,赌注更大,局面更险。
“钱从哪里来?”夜莺苦笑,“抢?偷?我们现在的状态,连靠近人多的地方都风险极大。”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夜莺那台还剩一点点电的终端上。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成形。风险极高,近乎疯狂,但或许是眼前唯一可能快速搞到资金的方法。
“你终端还能联网吗?我是说,非加密的普通网络。”林枫问。
“可以,但信号会很差,而且不安全,很容易被追踪IP。”夜莺警惕地看着他。
“不需要太久,几分钟就行。而且,我们可以找公共网络。”林枫的眼神变得锐利,“我需要查看今天的金融市场,尤其是外汇和某些高波动性的数字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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