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颠簸，潮湿霉烂的气味，还有阿鬼肩膀上坚硬骨骼硌着腹部的剧痛。林枫的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无边的痛楚和眩晕中明灭不定。隧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阿鬼沉重的脚步声、夜枭急促但稳定的呼吸声，以及身后隐约传来的、被厚重岩层隔绝的爆炸闷响和零星交火声。
“烛龙”追来了，但被夜枭启动的自毁装置暂时阻挡了吗？
林枫费力地抬起头，隧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不是灯光，而是……水光？还有越来越清晰的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以及河水拍岸的哗啦声。
渡口到了。
夜枭率先冲出隧道口，林枫被阿鬼扛着紧随其后。眼前豁然开朗，但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笼罩——他们位于一个隐蔽的河湾处，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垂柳，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一艘没有任何标识、涂着哑光黑漆的平底机动驳船，静静地靠在简陋的木制栈桥边。船身不大，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发动机显然保养得不错。
船上已经有两个穿着防水服、手持冲锋枪的汉子在等候，看到夜枭和阿鬼，立刻警惕地点头致意，同时戒备地望向隧道方向。
夜枭没有立刻上船，而是站在栈桥边，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仍在闪烁红光、发出轻微蜂鸣的加密U盘，以及那块沾染了林枫鲜血的怀表。他的脸色在微弱的水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惊疑、愤怒，以及一丝……林枫难以理解的、近乎恐惧的悸动。
“血脉密钥确认……活性信标重新上线……远程关联协议第三优先级触发……”夜枭低声喃喃，手指在U盘侧面一个微型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读取更详细的数据。他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林国栋……你竟然……竟然在十年前就预设了‘归巢’指令？！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归巢指令？林枫心中一凛。听起来像是某种预设好的、在特定条件（比如自己的血激活怀表）下会自动触发的程序或信号！
“老板，怎么了？”阿鬼将林枫扔在栈桥冰冷的木板上，走到夜枭身边，沉声问道。他也注意到了夜枭不同寻常的失态。
夜枭猛地抬起头，看向瘫倒在地、气息微弱的林枫，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杀意，有忌惮，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近乎荒谬的审视。
“我们可能……都被林国栋算计了。”夜枭的声音干涩，他晃了晃手中的U盘，“这个信标，连接的不是‘暗河’的常规安全网络，而是一个独立的、早已被标记为‘废弃’的深层暗桩频道！他留下的‘钥匙’，不仅仅是打开某个数据仓库，它本身就是一个……定位信标和唤醒指令！一旦被特定血脉激活，就会向那个暗桩频道发送‘归巢’信号！”
阿鬼的脸色也变了：“归巢？归到哪里？谁接收？”
“不知道！”夜枭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焦躁，“这个频道……连我的权限都只能看到‘历史存在，状态休眠，最高风险’。接收方信息完全加密，甚至可能不在国内！林国栋当年，到底还和什么势力有牵扯？！”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枫身上：“这小子……他不仅仅是‘钥匙’，他还是激活‘归巢’指令的‘扳机’！带他走，风险太大了！信号已经发出，接收方无论是什么，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可能正在把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炸弹带上船！”
“那就地处理掉？”阿鬼眼中凶光一闪，匕首再次出鞘。
“不行！”夜枭立刻否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归巢’指令已经触发，杀了他，信号也不会停止，反而可能因为生命特征消失而触发更极端的警报或报复程序。而且……我们需要他。‘归巢’指令指向的地点，可能藏着林国栋留下的最终秘密，甚至可能是‘暗河’某些早期核心交易的原始记录，或者……关于‘引路人’的真实身份！那些东西，比‘山鹰’留下的烂摊子重要一百倍！”
他快速做出决断：“带他上船！立刻离开！改变原定航线，启动备用方案‘迷雾’！我们去‘鹈鹕湾’！那里有我们一个更隐蔽的接应点，可以暂时躲避可能的追踪，也能想办法屏蔽或干扰这个该死的‘归巢’信号！”
“鹈鹕湾？那里距离公海更远，而且……”阿鬼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夜枭厉声道，不容置疑。
阿鬼不再多说，再次粗暴地抓起林枫，拖向驳船。船上的两名汉子搭手，将林枫拽了上去，扔在船舱底部一堆散发着鱼腥味的防水帆布上。
夜枭最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幽深的隧道口（那里已经没有声音传来，不知“烛龙”是被阻隔了还是放弃了），又抬头望了望被岩壁和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仿佛在担忧某种无形的追踪，然后才快步上船。
“开船！全速！”他一上船就下令。
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加大，驳船缓缓离开栈桥，调转船头，向着下游黑暗的河道驶去。船速逐渐提升，劈开平静的河水，荡开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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