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声在石板路上渐近,林悦的手指贴着匕首柄,没有收回袖袋。她站在客栈门口,门板尚未合拢,冷风从缝隙钻入,吹动桌上的煤油灯。火苗晃了一下,映在沈墨白的瞳孔里,他没抬头,只是将手枪的撞针轻轻推回原位。
林悦沉稳地向前迈了一步,鞋底缓缓地碾过门槛上那道细长的裂痕。她右脚稍稍一顿,鞋垫里的证件已被积雪浸湿,变得有些发软,边缘也开始起毛。她沉默不语,用指节在门框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然后停顿了两下。
屋内,沈墨白将枪放回桌面,陈宇睁开眼,手仍搭在信号弹上。
林悦反手关门,迅速脱下外套抖了抖,几片碎雪落在地上。她弯腰解鞋带,趁势将证件从鞋垫抽出,夹在掌心。纸张边缘磨破了一角,露出一道银光水印,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塞进战术包夹层。
“巷口有人盯我。”她说。
沈墨白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条缝。对面屋顶的灰衣人已不在,但屋檐下一根晾衣绳微微颤动,绳结松了一半。
“不止一个。”他说。
林悦点头,走到桌边,从竹篮底层取出一张皱纸,铺在地图上。纸上是她默画的镇西地形:两条窄巷交汇,尽头是断墙,墙后是废弃磨坊。她用炭笔标出车辙印的位置,线条粗重。
“我绕到磨坊后墙,看见两道车辙,宽约三尺七寸,轮距不对称,像是改装过的运输车。”她顿了顿,“听见两个日军说——‘西山工房昨夜通电’。”
沈墨白盯着地图,手指在青峰镇西侧山脉划过。他取出专家笔记,翻到“氟化剂恒温存储”一页,目光停在“水电站旧址”四个字上。那处设施建于民国初年,后因矿道坍塌废弃,但地下管道系统仍在。
“恒温、避光、有电力改造基础。”他低声说,“若重新启用,足够支撑X-9的提纯作业。”
林悦走近,指着磨坊位置:“车辙从西山方向来,终点消失在林区边缘。若工厂藏在山腹,这条路就是唯一运输通道。”
陈宇撑着桌沿站起来,脸色仍灰白,但声音沉稳:“我去查。”
沈墨白回头看他。陈宇的手还按在信号弹上,指节发白,袖口露出绷带一角。他昨夜咳出的血迹已干,留在枕巾上,呈暗褐色。
“你腿伤未愈,呼吸频率仍高于常人。”沈墨白说,“若遇突发交火,你撑不过三十秒。”
“那就别交火。”陈宇往前一步,“我可以绕后山,查通风口排风走向。热气流方向能反推内部作业区。”
林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知道陈宇不是冲动。上一次爆破任务,他为掩护她和沈墨白,硬扛了三发子弹,最后是爬着引爆炸药。他从不退,也从不认输。
沈墨白沉默片刻,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钢笔。笔身有磕痕,墨水管已空了一半。他拧开笔帽,倒出几滴残墨,在地图上西山位置点了个记号。墨水断流,最后一滴悬在笔尖,迟迟不落。
“暂不行动。”他说,“我们还不确定指挥中心是否就在附近。”
“可林悦被盯了。”陈宇声音抬高,“她每次出去都像在赌命。凭什么总是她上?”
林悦摇头:“我不是赌命,是控制风险。我留了纽扣在巷口,他们往东追了。”
“那又怎样?”陈宇盯着沈墨白,“你总把她放在刀尖上。我呢?就在这儿数信号弹?”
沈墨白没回应。他低头看着地图,笔尖在“西山工房”四字上轻轻划过,纸面被划开一道细缝,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煤油灯忽闪了一下,灯芯爆出一星火花。火光映在陈宇脸上,他盯着沈墨白,手指缓缓松开信号弹,又握紧。
林悦走到桌边,拿起匕首,拔出半寸,刀刃映出墙上一道细痕。那道划痕在墙缝深处,呈弧形,收尾带钩,与粮仓保险柜锁孔的痕迹完全一致。
她没出声,只是将匕首插回袖袋,动作比昨日快了半拍。
沈墨白终于抬头:“我答应你,一旦确认指挥中心位置,由我带队侦查。你在后方建立爆破预案,准备接应路线。”
陈宇冷笑一声:“你带队?你右臂的枪伤还没好透,转笔的时候,指根还在抖。”
沈墨白没否认。他将钢笔插回衣袋,左手按在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所以现在,谁都不能轻动。”他说,“我们缺情报,不缺勇气。”
屋内陷入沉默。窗外风声渐强,吹得窗框轻响。林悦走到门边,检查门栓是否插紧。她的肩伤让她右臂发力时,左背肌肉抽紧,但她没停,反复推拉了三次。
陈宇坐下,从战术包里取出信号弹,放在桌上。他用匕首尖在桌角刻下一串数字:L-60。刻痕深而直,像一道判决。
“L-60不是终点。”他低声说,“是开始。”
林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整理弹匣。她将三枚子弹压入弹匣,最后一发卡了一下,她用拇指顶了顶,才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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