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火车站喧嚣的人潮如同奔腾的江水,将初来乍到的张学峰裹挟其中。他紧了紧怀里的背包,如同护住幼崽的母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高耸的楼房,穿梭的电车,叮当作响的自行车铃,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与山林清新截然不同的工业与尘世气息,都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压迫感,却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征服欲。
他没有在火车站附近多做停留,那些招揽住宿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那么可靠。凭借着之前在车上打听来的零星信息和对方向的直觉,他穿过拥挤的站前广场,走上了一条相对宽阔的马路。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省城的夜晚比县城明亮许多,路灯将街道照得一片昏黄。他沿着街道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家门脸不大、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红星旅社”。办理了入住手续,被安排在一个四人间的一个床铺。同屋的另外三人似乎是出公差的干部,正围在一起抽烟聊天,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普通,风尘仆仆,便没再多留意。
张学峰乐得清静,将背包锁在床头自带的小柜子里,和衣躺在坚硬的板床上。窗外城市的噪音隐隐传来,与山林间的寂静截然不同。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盘算着明天的计划。省城最大的药材收购单位是“济世堂”,据说是个老字号,信誉和实力都应该不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同屋的人还在酣睡,张学峰便悄然起身。用自带的毛巾在公共水房擦了把脸,在旅社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按照昨晚问好的路线,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省城街道,已经有了忙碌的迹象。上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汇成洪流,公交车喘着粗气靠站,报亭前排起了小队。张学峰步行其中,与周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步伐沉稳,眼神坚定。
“济世堂”位于一条相对安静的老街,门面是古色古香的青砖灰瓦,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高悬其上,透着股百年老店的沉稳气派。时间尚早,店门刚开,伙计正在洒扫擦拭。
张学峰整了整衣领,迈步走了进去。店内宽敞,光线稍暗,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材气味扑面而来。靠墙是一排排古旧的木制药柜,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药名标签。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正在拨弄着算盘。
“同志,请问收药材吗?”张学峰走到柜台前,客气地问道。
那老伙计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了他一下,见是个生面孔,衣着也普通,便有些漫不经心:“收。什么药材?普通的草药去旁边窗口。”
“是山参。”张学峰平静地说道。
“山参?”老伙计这才正眼看他,“拿出来看看品相。”
张学峰没有立刻取出参,而是问道:“我想见见你们掌柜的,或者能做主的老师傅。我这参,可能不太一样。”
老伙计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年轻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看对方气度沉稳,不像信口开河,便道:“我们掌柜的还没来。你先拿出来我看看,要是真好,我再给你叫我们坐堂的师傅。”
张学峰略一沉吟,觉得先验货也无妨。他小心地打开背包,从最里层的油布包中,取出了那两支从金雕爪下得来的五品叶山参。虽然须根断了不少,显得有些狼狈,但那饱满的参体和依旧浓郁的参香,是做不了假的。
老伙计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接触到那两支参时,瞬间凝固了!他猛地凑近,几乎将脸贴了上去,仔细端详着参的芦头、艼、体、纹、须,又深深吸了一口那参香,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五品叶!还是……这种品相!”老伙计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张学峰,“同志,你这参……从哪里来的?”
“兴安岭里抬的。”张学峰语气平淡。
老伙计不敢怠慢了,连忙道:“您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胡师傅!”说完,转身就小跑着进了后堂。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约莫五十多岁、面色红润的老者,跟着伙计快步走了出来。他就是“济世堂”的坐堂老师傅,胡永年。
胡师傅走到柜台前,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两支山参上。他眼神锐利,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查看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参是好参,五品叶,年份足,香气正。”胡师傅放下放大镜,看向张学峰,语气带着审视,“可惜啊,这须根断得太多了,品相大打折扣。而且,看这断口,不像是老手抬出来的,倒像是……硬拽的?”
张学峰心中一动,这老师傅果然眼毒。他面色不变,淡淡道:“山里情况复杂,能带出来已是不易。胡师傅,您给个实价吧。”
胡师傅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支一起。”
三百?张学峰心里冷笑。这两支五品叶,即便品相有损,其价值也远不止这个数!这老家伙是想欺生压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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